來不及了!
天理道尊猛然一掌將玉葉推向一側,自己向后閃避了數十丈。
銀弩仍然緊追不舍,而且離天理道尊越來越近。
玉葉迅疾如風,直追弩箭,拼盡全力將其中一枚弩箭抓入手中。
那弩箭沾到玉葉的肉身,立刻紅光膨脹,似要爆裂。
玉葉眼中一驚,瞬間以元力將其彈向另一支弩箭。
另一邊,天理道尊見弒神弩離自己胸膛近在咫尺,自知生還無望,無奈地閉上雙目。
“轟…”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他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被激蕩得快要脫體而出。
劇痛,讓他幾乎無法再站立起來。
但他身上沒有弩箭爆裂導致的傷口,似乎只是受了內傷。
他四顧城墻之上,發現玉葉嘴角帶血,晃晃悠悠支立起身體。
“玉葉,你還好吧?”
“我好得很!”
玉葉沒好氣地瞅了天理道尊一眼,心中暗暗有些慶幸:
還好那兩枚弩箭在射入小夜胸膛的前一秒交擊爆炸,否則自己豈不要欠他天大的人情?
二人靜坐調息,從開裂的城墻縫隙中看到數以萬計的鬼方人馬正奔涌而來,不免彼此對視了一眼。
“你我都被弩箭炸出內傷,戰力損失大半,恐怕…”天理慘然而笑。
“怕什么,老娘是鳳凰之后,就算死,也要一口氣燒他十萬鬼方狗!涅槃轉生又是一條好漢!”玉葉絲毫不懼。
天理聽了她的話,低聲道:“玉葉,你要是轉生,還是變成女孩兒…比較好看。”
玉葉抬眼望了天理一會兒,眼底泛起一絲微瀾:
好像已經有幾百年沒有聽到別人稱自己為女孩兒了!
六月初十,黃昏已至,北門戰事日趨激烈。
在巨型投石機的捶打下,已經有七八個點位的女墻倒塌,兵士們壘起沙袋,做成簡單的掩體,繼續戰斗。
“嗚…嗚…嗚…”
鬼方沖鋒號角再次響起。
孟正立于殘陽之下,望向城外密密麻麻涌來的鬼方士兵,微微皺起雙眉。
這些牲口,似乎永遠都殺不完!
雖然自己的士兵已經竭盡全力,扛過一波又一波攻擊。但在投石機、弓弩和鬼方巫師火球的三重打擊下,城墻上的戰力已經越來越少。
他讓副將統計過:鬼方損失了八九萬兵力,但己方也損失了兩萬二三,現在北門剩余的兵力,不足兩千。
他踏進慶德樓,想與沈稷做最后一次告別,卻見一個魁梧的身影正跪在沈稷面前。
葉謙?
他心中一驚,不自覺按緊腰間的佩劍。
“葉謙一生對國家忠心無二,不想卻成國之罪人。不求洗雪污名,只求一百精兵,沖殺敵方大營,戰死方休。”
葉謙頓地拜首,說得鏗鏘激烈。
孟正“哼”了一聲,想起此次戰爭的起因,便對葉謙心有懷疑:
誰知道這人此刻是真心還是假意,萬一他和假冒他的那人是串通一氣呢?
沈稷凝視了葉謙許久,緩緩開口:“你起來吧,朕信你。”
“陛下…”葉謙聽到沈稷最后三字,激動得渾身顫抖了一下。
沈稷望往向孟正,淡淡嘆一口氣:“葉帥想以死證明自己的清白,你成全他吧!”
待葉謙退下,沈稷問了孟正現時北門的人數,眼神有些黯然。
他又問四郎:“紫霄閣修士還剩多少?”
“北門剩余八百,西門剩余四百,其余兩千多或殉國或重傷,已無戰力。敵方上陣巫師剩余八百左右,目前還有大約兩千巫師未派出陣。”
“盡量阻止鬼方登樓吧…”
說完,沈稷望向身側的時晷,平靜中帶著一絲焦灼,似乎在等待什么事情發生。
北城墻上,又是一波劇烈抖動,鬼方投石機落下的巨石激起濃厚的煙塵,又有數百士兵喪生巨石之下,洶涌的鮮血順著磚縫浸染成一幅幅詭異的的圖畫。
煙塵之后,登樓車緩緩推進。
所剩不多的守城士兵挽弓開箭,卻敵不過登樓車上射出的密集箭矢。
實力懸殊,守城士兵的攻擊已經完全被壓制。
約五十名紫霄閣修士降到城墻上,凝起飛劍射向登樓車。
鬼方立刻派出數百名巫師護在登樓車兩旁,進行反擊。
眼看最前方的兩輛登樓車離城墻只剩三四尺距離,孟正咬緊牙關揮起令旗,數十名士兵點燃身上火藥,忽然暴起跳上登樓車。
“轟轟轟…”
數十聲爆炸聲過后,登樓車頹然倒塌,帶著車上的數千名鬼方士兵凌空墜落。
與此同時,城墻上幾十名紫霄閣修士騰空而起,若紛飛的紫蝶,撲向后方陸續而來的登樓車。
登樓車上萬箭齊發,匯合巫師們的火球,形成密布的集火網。
十多名修士瞬間隕落,能越過集火網的修士,大多也身負重傷,剛剛靠近登樓車,就引來盾陣后無數的長矛刺刀。
他們凝起手中飛劍,竭力拼殺,但在鬼方士兵密集的包圍之下幾乎無法施展開。
鬼方士兵見到修士們如此愚蠢的自殺行為,紛紛向前擠涌,想要拿下一個頭顱賺得功勛。
狂熱求功之心讓這些人忽略了一個并不難發現的細節:每一個沖向登樓車的修士,眼中都紅光閃爍。
“轟轟轟…”
又是數十聲爆響,后方數十輛登樓車在修士們的自爆聲中先后倒塌。
四郎沖出慶德樓,望著那些年輕的身影在血與火中化為飛煙,慢慢抿緊了嘴唇。
他還記得,其中一名跟自己年齡相仿的修士前日還送了他兩個蒸餅。
又一波投石機攻擊之后,城樓上只剩幾百士兵仍然在堅守,在他們身后,是成堆戰死的尸體。
孟正低頭,發現跟隨自己多年的老兵正在吸水煙。
他從老兵手中扯過煙槍,狠狠吸了兩口,低聲說了句:“媽的,拼了。”
老兵對他爽快一笑,將火藥袋綁到自己身上。
此刻,樓梯上陸陸續續爬上來一隊老百姓,這些人多是老幼婦孺。
“你們上來干啥!快回去,回去!”孟正怒聲驅趕。
“將軍,反正都是死,我們能幫著殺一個是一個!”
“對…能殺一個是一個…”
孟正沉默地審視了眼前的幾百名老百姓,其中有許多他熟悉的面孔,包括南門賣蒸餅那對老夫婦。
他點點頭,沒再說話。
三套弒神弩中,最后一套已經射出。
兩名與赫連東朱纏斗的皇家影衛應聲而落。
赫連東朱又開始叫囂嘶吼,不斷擊殺紫霄閣修士。
四郎走到沈稷面前,低聲道:“陛下,我要出戰了,您保重。”
在他身后,九名紫霄閣影衛同時現身,向沈稷跪拜告別。
沈稷長長嘆了一口氣:
訣別的時候到來了。
沈稷扶起四郎,幫他理了理頭上的護額,表情一如十多年前在太子府邸前迎接四郎時的溫和莊重,只是這一次,沈稷只說了兩個字:“去吧!”
抬眼長望,殘陽已成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