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貓從仔兔皮囊中摸出一顆散發淡綠微光的小塊骸骨,托在手中,對虞介道:
“你將這個東西給雨師大神,向他請示,就說我們一行人沒有帶酒,但是你正好發現我們身上帶了這個,問他是否能暫時賒借一些給我們。
雨師好面子,你不可以說是我們給你的骸骨,一定要說是你巧合中發現我們有這兩塊骸骨。”
虞介接過骸骨,面帶疑惑:“這是什么東西的骸骨?”
“肥遺!”
虞介聽完,手臂微微抖了一下,差點將那塊骸骨扔到地上。
“這…恐怕雨師會發怒吧?”
陳小貓冷冷瞧了一眼虞介,只道:
“發不發怒,看你怎么說。若你只是舊事重提,自然會勾起他的痛處。但如果我們能助他一雪前恥,將他在天上地下的威名挽回過來,就另當別論。
我可以起誓,這肥遺是我與祝隱親手殺死。過去能做到的,未來我們亦能做到。”
虞介覺得頗有道理,托著那方骸骨閉眼祈禱。
片刻后,他手中的骸骨化為一堆光霰破空而去,虞介睜眼道:
“雨師大神收下了你們的東西,準許你們其中一人取一次星湖的天星。”
祝隱問:“加一條龍可以嗎?”
“一個人就是一個人,多一根草都不行。”虞介回答得十分強硬。
祝隱想到陳小貓一人恐怕拿不了數萬枚天星,還想再爭取一下。
陳小貓示意祝隱不要再浪費口舌,跳下星湖,伸出指尖去探了一下天星,果然不再燙手。
她從懷中取出藏風珠,以元力催動法訣。
藏風珠飛至半空,珠口漩起一股勁風,湖中的天星隨著勁風升騰而上,如一股白光粼粼的瀑布,被吸入藏風珠中。
既然無法細數,陳小貓就盡可能多裝一些。她以元力努力托起藏風珠,直到實在無法再支撐下去,才收起勁風。
此刻,星湖中的天星“水位”已經比先前下降了一小半。
虞介見陳小貓一次帶走這么多天星,有點怕雨師發怒,嘴里嘟囔了幾句,也無法阻止。
離開時,虞介囑咐陳小貓,到適當的時候,雨師大人自然會降下指示,那時你們不可推卸,否則惹怒天神,大家都不好過。
祝隱低聲問:“你當真有辦法幫雨師洗雪前恥?”
陳小貓并未作答,待走出星湖,才搖頭道:“我估計,幫他洗雪前恥比殺了他還難。”
“那你還敢夸下海口,你就不怕雨師讓你立刻去實現?”祝隱感到脊背發涼。
陳小貓停下腳步,淡然望了一眼祝隱:“其實我就是賭一賭,如果他要為難人——我們還可以立刻就跑。反正所有話都是虞介以自己的名義說出去的,又不是我們,實在不行我還可以不承認!”
祝隱頓時無語。
眾人一邊原路返回,一邊將地道內的銅鐵支架收好,回到荒原后,單等陳小貓指令去何處。
陳小貓讓祝隱先向西飛行,再沿蜀國邊界向北飛翔,然后再向東飛。繞了許久,才在兩山交界處的一處陰涼溪谷停了下來。
信樂公主一眼認出:“這是出云山?”
眾人細細打量一番,發現整座山都被巨大結界覆蓋,確實是出云山無疑。
紫霄閣內空無一人,離北面主戰場也相對遙遠,并不能與堯京主城形成戰略呼應,因此鬼方沒有著力去破壞山上的結界。
“我們到這里干什么?”祝隱十分奇怪。
“目前堯京周邊大山都被鬼方燒禿了,只有這座山上還蔥蘢一片,靈氣氤氳。當然是,弄點木材!”
陳小貓拍著謝清云的肩膀問:“你覺得我這個主意怎么樣?”
謝清云望了望山頂云霧之中的紫霄閣,問:“要不要知會一下這些亭臺館閣的管理者?似乎要禮貌一些?”
陳小貓甜甜一笑,道:“嗯,但是非常時期非常辦法,你說對不對?”
謝清云思量片刻,笑道:“主人的話很對。”
陳小貓稍作測試,發現自己的護身圣光對紫霄閣結界仍然免疫,她便讓老吳在溪谷中分派大家將所有銅鐵廢料進行分類,然后拉了謝清云一起上山。
去過星湖之后,謝清云對陳小貓的信服程度日益加深,他以為陳小貓給自己加了可以破山中結界的法印,也沒有深思,反而對陳小貓親自帶自己做事感到很高興。
將近山頂時,她拿出兩張迅光符,分給謝清云一張。囑咐她按照自己的方法,將藍光化為快斧,拼命砍樹。
出云山中的橡木、榆木都是上好木材,西面山林正好在堯京背向處,不易被鬼方發現異樣,因此,陳小貓動起手來毫不手軟。
在迅光符的加持下,僅僅一個時辰,紫霄閣西面的整片山林便一棵不剩,暴露出大片灌木和黃土。
二人順手將這些樹木推入百丈溪谷中,誠王府的府丞們立刻擁上前折枝剔葉,十分賣力。
陳小貓給予謝清云一個贊賞的表情,心中卻暗自發笑。
慶德樓上,四郎正在等待自己的影衛重新集結。三年前,他決定入觀心洞時,便遣散了所有的影衛,如今,他又到了需要他們并肩作戰的時刻。
此時,一個年輕弟子呈上兩枚蒸餅,四郎接過白軟的蒸餅,嗅到清淡的香味,眸光微凝。
這味道,與小貓買的蒸餅一模一樣。
他回頭問那名弟子:“這蒸餅你們從何處買的?”
低階弟子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這是我父母給城樓上的戰士和修士們做的,他們常年在城外南門的小集市賣蒸餅。但是最近集市關門,已經做不了生意,便干脆把廚房搬到軍營來,給大家做飯。”
四郎略略驚訝:“昨日晚間我們開南面小門讓平民一律先行出城,他們還沒走么?”
低階弟子搖頭道:“沒有,他們一定要留下,說既然是一家人,就要在一起。”
四郎似有所觸動,擠出一絲微笑,點頭道:“好的,謝謝他們。”
片刻后,那名低階弟子將見底的蒸餅籃搬下城樓,樓下隱隱傳來婦人的聲音:
“靈川娃子,來擦下汗。”
“沒事沒事,尊主還說謝謝你們呢…”
四郎拿起手中還散發熱氣的蒸餅,輕輕咬了一塊,微不可察地哽咽了一下,嚼了幾口,卻又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味道跟記憶中一樣,雖然淡薄,卻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