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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章 百合清粥味薄甜

  天池結界內,“萬古清光”的紅色魔氣終于散去,四郎摘下它時,謝知寅正在起大衍封魔陣。

  見四郎攜“萬古清光”落在湖面,他心中十足驚嘆于方才自己所見:

  一開始,四郎握住“萬古清光”時,謝知寅心中確實抱有一絲希望,覺得這少年或許有特別之處,能不被魔氣侵染。

  直到一柱香之后,四郎還在與萬古清光僵持,謝知寅心中便有些焦急。魔氣侵蝕最盛之時,四郎額頭兩側太陽穴上都爬上了一層細細的黑色幽絲。

  謝知寅清楚,這種魔氣幽絲一旦入腦,這少年就會徹底魔化,成為“萬古清光”的劍奴。

  那時,他便結起了大衍封魔陣,但心中仍有一絲不忍,因此遲遲沒有完成封印。

  后來不知何故,那些幽絲又迅速消失,再過片刻,“萬古清光”刀身的魔氣竟然全數清除,刀身在月下銀光粼粼,泛起一絲涼意。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謝知寅收起大衍封魔陣,仿佛看到了紫霄閣未來的希望。

  他又問了些數百年后紫霄閣的情況,與四郎約定五月十五那日相互配合,才肯放他離去。

  **********

  暮云洞外,陳小貓將一盞小燈系在松枝上,默默地望著上山的路。

  她心中有些后悔,若是四郎下山時,自己多留意一下,問他要去何處,此刻就可以讓祝隱跟自己一同前去找他,不必在此枯等。

  瞭望天地,她覺得天空的月輪不夠光亮;茫茫群山容易阻擋視線;一望無際的松海會遮蔽行路人的身影;還有那彎彎曲曲的上山道路,為何像是個擺設,一個人影都沒有?

  總之,眼中所有事物都很不可愛。

  她翹起小嘴,狠狠地踢了身旁松樹兩下,見那松樹連擺動的跡象都沒有,分明是對自己修為的嘲弄。這又讓她想起了四郎,先前他教的一些修行方法,自己竟然從來沒有用心嘗試過。

  她心中升起一絲慚愧,想著若是他回來了,自己一定好好練一練,才不負他那么認真的教自己。

  可是,他何時回來呢?

  想到此處,她長長嘆了口氣,表情有些愁苦,直到背后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小貓。”

  是四郎!她原本焦灼的心靈忽然放松下來,眼中也有了光彩。

  她回首,見他也靜靜地凝望著自己。

  四郎溫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水色,仿佛久別一世之后,再度重逢,此刻的千言萬語,都化為眸中那一道沉靜清明的光。

  “四郎!”她飛跑過去,撞入他的懷抱,用雙手緊緊環住他挺拔的腰身。他身上有淡淡的木香味,瞬間讓她有些迷醉。

  四郎顫抖了一下,身軀有些僵硬。

  他眼中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驚訝,隨后,他淡淡地、欣慰地笑著,用手輕輕拍著陳小貓的后背,安慰著她激動的情緒,卻沒敢伸手去擁抱她。

  許久,陳小貓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她后退了兩步,說:“回來就好。”

  “小貓,謝謝你。”四郎的表情有些復雜,說不清是感激,還是難過。

  “謝我什么?”陳小貓感到有些奇怪。

  “在我最艱難的時候,如果不是聽到你的聲音,可能我真的回不來了。”他說這話時,眼瞼始終低垂著,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這么說,我看到的,都是真的?”陳小貓講了遍自己靈魂出竅的經過,想到四郎在幻境中那極度痛苦的神情,心中又掠過一絲疼痛。

  四郎抬起眼瞼望著她:“真的是你,我還以為,只是我的幻覺。”

  “可是我…在幻境中,感覺到你很難過,是比我生平遇到的所有難過的事情,還要難過的那種。”陳小貓微微頓了頓,紅了眼眶:“所以,我也覺得很難過。”

  “我沒事,不要擔心。”四郎的語氣變得很淡,像是在逃避著什么。

  陳小貓微微蹙眉,默默地盯著四郎,明顯有些生氣。

  她不明白,為什么他從來不肯告訴自己,他所承受的一切。每次她想追問的時候,他的語氣神態就變得若即若離。

  四郎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又補了一句:“小貓,我明白。”

  四郎的回答并沒有使陳小貓滿意,但想到他才在生死之間走過一遭,她也不忍再去觸動他的心事。

  她收斂起眼神,只道:“祝隱把你的床霸占了,你睡我的吧。我反正已經醒了。”

  “沒關系,我不需要床。”四郎并不介意。

  待四郎進了暮云洞,陳小貓將先前熱好的粥塞到他手中,卻見他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他是不喜歡,還是有其他原因?

  陳小貓略一思量,拉起四郎的手,只見他雙手手掌處各有一道很深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粉紅的血點。

  她立刻質問:“這是怎么回事?”

  “幻境中被刀靈所傷,比普通傷口難治一些,沒有大礙。”四郎的表情倒是云淡風輕,完全不太放在心上。

  陳小貓面色沉了下來,忽然轉身走到床邊,拉開祝隱的被子,提溜起熟睡中的小紅龍,道:“去找金創藥!”

  祝隱意見很大,嚷嚷道:“大半夜,哪里去找?”

  “我不管,立刻去!”陳小貓挑了眉,一副毫無價錢可講的樣子,目送著嘴里嘟嘟囔囔的祝隱飛出了暮云洞。

  待洞中只剩下二人對坐,陳小貓覺得看著四郎的傷口心中難過,提不起興致說話。四郎更是坐在那里,一如既往地不發一言。

  良久,還是陳小貓打破沉默,道:“這個粥,是用上次你說的方法煮的,白天我和祝隱去鎮上時,專門買了百合,晚上煮好你卻遲遲沒有回來。”

  “聞起來很香。”四郎表情也輕松了些。

  “那你嘗一口!”陳小貓微笑著。

  四郎正要去拿勺子,卻被陳小貓搶了先。

  她舀了一勺粥,遠遠地伸到四郎嘴邊,道:“你傷口還疼,就這樣吃。”

  四郎一愣,耳根到脖子都泛起一層緋紅。他微微垂下頭,長長的睫毛閃動著,卻始終不肯開口。

  “怎么了?手都成這樣了,還不準別人照顧一下么?”陳小貓滿不在乎地繼續將粥遞到他嘴邊,嘆口氣道:“別想太多,換了長工、祝隱,我一樣會照顧他們的。”

  陳小貓朝洞口望了望,對四郎悄悄道:“再說,也不會有別人知道的。”

  說著,她又將勺子遞得近了些。

  四郎聽了陳小貓最后一句話,似乎稍稍放心一些,終于小心翼翼地吃了第一口。

  “甜不甜?”陳小貓笑咪咪地盯著四郎看。

  四郎嘴角有一絲藏不住的暖意,他微微抬頭看了看陳小貓,又立刻收回目光,抿著嘴,點了點頭。

  “那再多吃一點!”她又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邊。

  暖暖的百合粥偶爾蒸出一縷白煙,空氣中多了一抹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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