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怎么也沒想到,江棠給他的地址,會是一家餐廳。
這么早,難道她是過來吃飯的嗎?
帶著疑惑,西澤爾從南記大門邁進去。
南記的中午營業時間是從上午十一點半開始,現在連十點都不到。
正在整理店內、做營業準備的大堂經理走出來,抱歉地看向偽裝過后并不惹眼的西澤爾。
“對不起先生,店里現在還沒到營業時間。”
“我來找人。”
西澤爾疑惑更重。
既然沒到營業時間,為什么江棠會在這里?
大堂經理完全沒想到后廚那位大明星,只以為西澤爾是店里哪個員工的親戚,笑容更親切了些:“你要找的人,名字是什么?我幫你叫他出來。”
“江棠。”
大堂經理:…
大堂經理先是想否認。
她第一時間就想起劉老板特地吩咐過,不能讓外人知道江棠小姐在這里。
劉老板解釋原因時,還神神秘秘地說過“這是南記起死回生的秘密武器”。
大堂經理當然明白劉老板的意思。
同樣不想南記走向倒閉的她,眼神變得警惕,一度猜測面前這人是不是狗仔。
西澤爾看出她的質疑,略有不悅,墨鏡后的眉眼驟然沉下。
如雷霆盤踞,隔著厚厚偽裝,仍透著不容置疑的矜貴威嚴。
大堂經理僅能看到對方眸底清寒冷冽的光,也依然心驚肉跳。
餐飲做的就是人來客往的生意,看眼色是最重要的手段。
老練的她怎么會輕易看走眼,小瞧了面前男人的身份?
大堂經理略顯忐忑不安,西澤爾卻沒有發作。
想到大堂經理的舉動也是保護江棠,他面色稍緩。
“我是她朋友。”
西澤爾略略抬起帽檐,視線冷淡地掃過大堂經理,似是催促。
大堂經理精神一震,飛快回答“稍等”后,連下屬都沒叫,親自向后廚小跑。
沒一會兒,大堂經理回來,身后跟著不疾不徐的江棠。
“郁西。”
旁人在側,江棠沒有直接叫西澤爾,而是喚的他的華國名字。
正在閑散打量店內裝潢的西澤爾,聞言瞬間回頭。
那眉宇間的薄薄冰霜被太陽曬得飛速化開。
眼一眨,露出燦爛至極的笑容。
竟是與方才給大堂經理以心驚膽戰感覺的人,截然相反。
大堂經理很有眼色地放慢腳步,看著江棠走到那位不知身份的先生面前。
她見西澤爾的喜悅隔著偽裝都能四處飄散,心情略顯古怪,就像是看到雄獅主動低下高昂頭顱,化作金毛犬在江棠面前討好耍寶般。
畫風轉變太快,一時接受不來。
江棠正在與西澤爾說話。
“忘了跟店里說有人要過來,你也比我預想的來得更快。”
“我離這里不遠。不過…”西澤爾環視店內環境,方才的疑慮已經有了猜測,“你是在店里取材嗎?未來飾演的角色是一個廚師?”
江棠驚訝抬眼:“你猜得倒準。”
西澤爾語氣輕快,還有因答案正確生出的滿足:“你忘記最初與我認識那時,我在做什么了嗎?大家都是演員,想法都是相通的。”
江棠淺淡笑開,想起那個連她都誤會過身份的流浪者西澤爾:“的確,你為了角色貼近生活取材的方式,讓我記憶深刻。”
興許連她本人都沒發現,每次對待角色的上心鉆研,很大部分是受到來自西澤爾在這方面態度專業嚴謹的影響,流浪者的印象太過深刻。
“走吧。”
江棠領著西澤爾,往后廚方向走去,離開前沒忘記向大堂經理道謝。
等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議論聲頓時如水滴油鍋,飛快沸騰開來。
“哇,我是第一次正面看到江棠,她好漂亮呀,想粉!”
“對啊對啊,看上去脾氣也很好,一點兒也沒有大明星的架子!”
“不過來找她的人是誰呢?難道也是什么明星?有叫郁西的明星嗎?”
“我沒有在網上搜到這個名字哎,應該就是朋友吧,看上去也挺有氣勢的。”
大堂經理無奈轉身,嚴厲眼刀飛向角落里的年輕服務員們。
“很閑,沒有事情做是嗎?要不要我幫你們加點?”
“沒有沒有!陳姐我們很忙的!”
服務員們哄然散開。
小廚房仍然是江棠離開前的模樣。
潔凈整齊的灶臺、碼放堆砌的食材以及隨意放在角落的專業書籍。
最羨慕的,是那中間料理臺上,依次排列的二十多個玻璃小碗。
小碗里各自盛著顏色不同的液體、粉末等物,遠遠看去,好比實驗現場。
西澤爾興致勃勃地跟進來后,視線自然落在這些東西上面,然后越看,越茫然。
西澤爾當然知道廚師,雖然他還沒有在電影里演繹過類似角色,但是從小到大為他服務過的廚師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就他品嘗過的各種品類菜肴囊括世界各國,攢起來足以點亮世界地圖。那些最頂級、昂貴的食材,在他餐桌上也不過只是琳瑯饗宴的不起眼一部分。
不過,西澤爾每次看到的都是廚師端上來的完美作品,連溫度都控制在入口最佳范圍。
這還是他第一次撥開餐桌上的成品外貌,看到食材最初的模樣。
…相當陌生。
…他一個都不認識。
自認博學廣聞的西澤爾,第一次心驚發現,原來他是個如此孤陋寡聞的家伙。
不行,不能露怯。
于是,在江棠轉身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西澤爾神色自然地來到料理臺前。
“這是調料嗎?”
“沒錯。”
西澤爾微不可查地松氣。
好在沒有猜錯。
“所以你正在品嘗它們?”
江棠有些意外。
“你知道?”
西澤爾從容地拿起其中一只小碗,里面盛著砂礫般的白砂糖。
“要學好一樣東西,首先就要了解,不是嗎?”
沐浴在室內燈光下的西澤爾,少了往日江棠眼中的中二,難得沉穩起來。
令江棠都能想象到,當他站在國際舞臺上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光芒萬丈。
或許,西澤爾也不單單是她看到的樣子?
江棠思索著的時候,西澤爾內心只有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