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以往,不服氣的蕭漁早跟裴紀對嗆起來。
現在她卻沒有理會裴紀,而是緊緊盯著蘇依依,想要一個準確回答。
蘇依依慌張得肩膀直顫,卻語無倫次到半個字的解釋都說不出。
她心里清楚,有看不慣她的裴紀在側,如果她敢撒謊,裴紀當即就會毫不留情拆穿她。
那樣的話,她的下場只會更加凄慘狼狽。
蕭漁待她的真誠,將她視為最好朋友,是她與父母能在蘇家得到另眼相待的原因,要是家里知道她跟蕭漁鬧掰了…
蘇依依想起她那沒有利用價值、而被家族強迫嫁給二婚禿頂富豪的堂姐,恐懼陰影覆蓋在頭頂。
她哀求地看向蕭漁,只希望挽救這段友情。
“小魚,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說…”
裴紀果然不會輕易放過蘇依依。
而且在這個時候,他也表現出驚人的敏銳。
“為什么不能在這里說?怕我戳穿你的虛偽是嗎?”
裴紀如此明晃晃地說辭,就差沒把他還知道蘇依依其他秘密這句話寫在臉上。
蕭漁也不傻,她聽出來了。
她是個當機立斷的性子,也不愿意被人甚至是最好朋友一直糊弄。
“裴紀,你到底還知道什么,告訴我!”
蘇依依更慌了,她試圖阻止。
但裴紀哪里會聽她的話?
裴紀憋了很久,總算能在今天一口氣坦白個痛快。
“你和蘇依依能成為這么好的朋友,是因為你一直覺得蘇依依救過你吧。”
此話一出,石破天驚。
溫度從蘇依依體內抽離,她連牙齒都開始打寒顫,眼前一陣陣發黑。
裴紀…裴紀怎么會知道這件事情…
“…不要…不要說…”
微弱的反抗話語在蘇依依喉嚨里掙扎。
但蕭漁卻想要知道真相。
她一顆心驟然沉下,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
她要那個答案:“你什么意思?”
裴紀呵呵笑了聲:“你不慎落水,又不會游泳險些淹死,最后是蘇依依救的你。你和家人因此對蘇依依十分感激,對嗎?”
蕭漁悄然攥緊拳頭,身形晃了晃。
裴紀的視線刻意在蘇依依面上滑過,帶著諷刺和嘲笑。
他斜睨著蘇依依蒼白如紙的臉色,對蕭漁說:“那你知不知道,你會落水,就是因為蘇依依推的你?”
蘇依依控制不住地低喊尖叫:“別說了!我讓你別說了裴紀!”
花園里的喧嘩到底惹來了溫泉別墅里的其他同學。
他們聞風趕來,也嗅到八卦的味道。
但是江棠就站在前面,誰也不敢輕易上前。
最后,都只能遠遠站著看,豎起耳朵試圖聽。
隱隱約約的爭吵聲從花園里飄出——
裴紀:“你敢做有什么不敢說的?”
蘇依依比起被戳穿裴紀綁架真相,還要失控失態,完全沒了校園女神風范。
她紅著眼睛,已經開始口不擇言:“你胡說!你憑什么說我推了蕭漁?你有證據嗎?你不過是因為對我懷恨在心,就隨意在污蔑我!”
裴紀翻了個白眼,單手插兜:“我有這個必要?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只是我當時太單純,就以為是看花眼。直到后來我看破你的虛偽嘴臉,才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何況,比起污蔑你,我寧愿動你。”
把打人說得坦坦蕩蕩的,也就裴紀這獨家一份。
蘇依依倒是寧愿裴紀動她。
而不是被徹底撕破臉皮,讓蕭漁也離她而去。
蘇依依只好苦求蕭漁:“小魚,你別信他的。我承認當年我在他的綁架一事上犯過錯誤,但我真的沒有推過你,那時候我們都還不熟,我為什么會平白無故害你呢?”
裴紀無師自通地持續煽風點火:“你年紀是小,但嫉妒心可不小。”
蘇依依不看他,唯獨希望蕭漁不受影響。
但是蕭漁一直在沉默。
半晌之后,她輕輕地說了一句:“我想起來了。”
蘇依依抱著一絲希望:“你想起來了?是不是想起我沒有害你?”
蕭漁用前所未有的復雜眼神看著蘇依依:“不,我想起來…我會摔進水里,的確是因為有人絆了我,當時只有你在我身邊。”
蕭漁是在裴紀復述情景后,一點點回憶起當時狀況。
那時候,對水的恐懼和對蘇依依的感激壓過一切,讓她以為被人絆了一腳是錯覺,后來隨著時間久遠,也就慢慢忘了。
直至現在。
蕭漁像是瞬間成熟長大,連眼神都有了劇烈變化。
“蘇依依,是我看錯了你。”
她也不想追究什么。
唯獨想給這段友情劃上句號。
“以后我們別見了。”
說完之后,蕭漁轉身離開。
走出幾步才看到江棠站在花園燈光下。
她眼眶驟然泛酸,大步走到江棠身邊,像是終于尋到倚靠。
剎那間,她只想趴在江棠肩膀上大哭,宣泄十多年來被一人欺騙、還對她掏心掏肺的痛苦。
江棠看出蕭漁的幾欲落淚,她也知道身后有很多人過來了。
“先走吧。”
蕭漁忍著淚點點頭。
裴紀剛才也是發泄得過于真情實意,居然這才發現江棠在。
撓撓頭,趕緊也追著江棠蕭漁走了。
那些圍觀的同學卻沒有離開。
他們從三人對話里,拼湊出支離破碎的真相。
他們都是來參加蕭漁生日宴的朋友,情感天然偏向蕭漁,知道真相后對蘇依依越發嫌惡討厭:
“原來蘇依依小時候就那么壞呀…”
“居然推魚姐落水,這不是謀殺嗎…”
“天,還有臉裝出清純白蓮花的樣子,可太惡心了…”
“我以前就是太單純被她騙了,覺得她人挺不錯的,沒想到…”
蘇依依在學校里很有名。
既以女神般的外貌與成績出名,也以蕭漁最好朋友身份出名。
曾經所有人都以為她是人生贏家。
現在人設倒塌,翻車摔跤。
眾人才知道原來蘇依依也不過如此。
他們的竊竊私語隨風飄進蘇依依耳里,恍若一柄柄鋒銳的刀,割得蘇依依遍體鱗傷。
她狼狽得渾身血色盡失。
只想盡快離開,保全最后的尊嚴。
就在圍觀的同學們當中,靠后角落位置,趙之寒站在人群里,靜靜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