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隱情 薛閑亭眼皮抽了抽,默不吭聲。
他又不是真的打算誆趙盈,一句玩笑話罷了。
娶不到人,要不到趙盈三分真心,連嘴上便宜也不讓人占了唄?
都說燕王趙承衍最是個富貴閑人,一向閑事不理,他今天怎么這樣多管閑事。
而且到底是誰叫他來的太液池?
趙盈踱步上前去,笑語盈盈:“皇叔今兒是進宮給太后請安嗎?”
趙承衍嗯了聲,同她說話時,面色才稍有緩和:“聽母后說你在太液池這里相看駙馬。”
趙盈吞了口口水。
不是說好不聲張的嗎?
她忍不住想扶額。
趙承衍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不動聲色揚了唇角:“你不欲聲張是不想驚動外人,我也算外人?”
“不算,當然不算。”趙盈連聲反駁,語氣中頗有些討好意味。
薛閑亭臉色黑透了:“趙盈!”
他幾乎咬牙切齒叫她的名字。
趙承衍挑眉:“你跟元元一起長大是不假,但在宮里直呼元元名諱——你爹這么教的你規矩?”
這敵意來的莫名其妙的。
薛閑亭陰惻惻橫過去一眼:“殿下既知道她在太液池相看駙馬,來攪局的?攪自己侄女兒的相親宴?”
趙承衍呵了聲。
那一聲雖短促,卻寒意刺骨。
趙盈不得不開口勸和:“皇叔您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是跟我開玩笑的,您也知道我們倆從小一塊兒長大,他總口無遮攔的。”
“口無遮攔也該有個度,你十四了,明年十五,行了及笄禮,就是大姑娘了,他跟你開這種玩笑?”
薛閑亭滿心的不服氣,橫了一步要上前去。
宋樂儀不動聲色拽著他袖口把人給扯住了。
他抽了兩下,發現她拽的緊,小動作變成大動作,也就驚動了趙承衍。
“你不妨松開他,他像是想跟我動手的樣子。”
趙承衍始終面不改色,臉上淡淡的,眼底全是淡漠。
趙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吃錯了藥,突然出現在這里,真的挺像是專門來攪局的,但是她不想得罪趙承衍。
要是讓她在薛閑亭和趙承衍里選一個得罪——
她揉著太陽穴的那只手垂落回身側去,腳尖兒轉了個方向,同趙承衍幾乎比肩而立,心一橫,沖薛閑亭道:“你先回吧,咱們改天再聚?”
“你趕我走?”薛閑亭鬢邊青筋凸起,咬著后槽牙一字一頓的問她,“你現在趕我走?”
圖個什么啊這到底是?
趙盈無奈至極,幾不可聞嘆一聲,提步近前小半步去,擠眉弄眼的沖他使眼色:“太后那里我去回話,一定不詆毀了你,也不會一口否決了你,你先走?”
再僵持下去自是無益的。
薛閑亭縱使生氣惱怒,也看得分明,這個局,趙承衍是攪定了。
跟燕王殿下硬碰硬,他也撈不著好處,而且趙盈真是挺偏著趙承衍的——
他一合眼,心下嘆氣,不停的安慰自己,人家是親叔侄,骨肉至親,不氣,不氣。
就這樣幾乎給自己洗腦似的自我安慰著,再睜開眼時,對上趙承衍一雙冷漠的眸,火氣蹭的一下又燒到了胸口。
他同趙承衍做了個四不像的禮,連一句話都沒再同趙盈說,拂袖而去。
趙盈卻并沒能松口氣,反而越發懸心。
這樣子生氣離宮,又不知要哄多久,才能叫他消氣了。
“你很怕他生氣?”
宋樂儀大氣不敢出,看看趙盈,再去看趙承衍,心想著,薛閑亭真是作死不挑地方,連累她跟著受折磨。
趙盈兩只手在自己雙頰上拍了兩下,長舒口氣,換了副笑臉,回頭去看趙承衍:“他這人心眼小,一生氣,要慪好久的氣,難哄的很。”
趙承衍在打量她。
十四歲的女孩兒,通身華貴,面容姣好,無怪薛閑亭喜歡。
只是心思單純了些,這點最像她生母。
“你越大越像你母妃,長得像,心思純良更像。”趙承衍側了側身,意思是要送她回上陽宮。
等她會意,踩著細碎的步子,拉上宋樂儀往前走,他才繼續說:“母后本來說叫我來看看,薛閑亭到底成不成,我也沒打算摻和你們的事,可一來就聽見他誆你——他要誆你,你沒生他的氣,他反倒跟你置起氣來?”
趙盈啊了聲:“皇叔,太后不放心薛閑亭嗎?”
趙承衍并沒有直接回答她:“母后疼你,你的終身大事,她是一萬個不放心的,怕你為著什么青梅準的情分,一時昏了頭吧。”
她看起來像個蠢貨嗎?為了情愛而喪失理智?
而且她不太懂,要是不放心,何必安排她見薛閑亭?
又或者…
“那皇叔覺得沈明仁怎么樣?”
趙承衍腳下一頓:“看上他了?”
趙盈叫反噎了一句,微一滯,旋即搖頭說不是:“我年紀還小,沒想過這些,也不急著嫁人,只是不愿意叫太后傷心。
她為我操持這些,我想哄她高興,見一見,拖著就是了。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既然心里沒人,不如去回了母后,你現在這樣子相看駙馬,恐怕要生出一場風波。”
趙盈心口一沉,猛然駐足,回頭看他:“皇叔所說風波,指什么?”
趙承衍仍舊是那張寡淡無表情的臉,不答反問:“你覺得是什么?”
是昭寧帝。
可他為什么會這么想?
前世為了給她相看駙馬的事,昭寧帝和太后大吵一架,母子兩個鬧的很僵,甚至驚動了朝臣和宗親。
趙承衍,究竟還知道些什么?
她呆呆的看他,一言不發,眼底的探究一覽無遺。
趙承衍遞出去一只手,在她額間輕點:“想什么呢?”
她回過神來,說了聲沒:“給我指婚,能生出什么風波?”
她重展露笑顏,轉過身,背對著趙承衍,踩著甬道上的青灰色石磚,一遞一步的往前走:“皇叔還沒告訴我呢,覺得沈明仁怎么樣。”
趙承衍露出無奈的笑來:“你既沒看上他,瞎打聽什么?”
“我知道太后給我列的名單,他能僅排在薛閑亭和宋云嘉之后,想是太后極中意,我卻不知,他有什么過人之處。”
趙承衍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
那黃鸝一般的聲音,小姑娘家原先嬌軟的話語,此時竟有些不屑與譏諷。
他步子大了些,追上去,與她比肩,低頭觀察她的側臉,卻又看不出端倪,于是抬頭在她頭頂揉了一把:“沒什么過人之處,你又不打算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