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美慧也不是多么罪大惡極的人,她就是有些自私,有點兒涼薄。
沒有什么親人間要相互扶持、相互照顧的家族觀念。
她心底里最認可的行為,就是你別占我的便宜,我也不沾你的光!
父母整天說自己累,為了他們姐弟三個吃盡了苦頭,他們應該知道感念父母恩德。韓美慧卻會覺得:我又沒有求你們把我生出來?你們既然生了我,就該好好撫養!
而事實上,親爸為了自己的面子,并沒有好好撫養他們姐弟。
明明家里已經分了家,明明父母的工資加起來也不算太少,可他們韓家還是過得跟叫花子一樣!
老家的那些親戚,有事沒事兒就會往城里跑。
每次來城里,就把韓家當成了免費招待所,管吃管住不說,還要幫忙買來回的車票。
憑啥啊!
這年頭誰家都不寬裕,哪家不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他們韓家又不是真的混得有多好,卻整天打腫臉充胖子。
還有爺爺奶奶他們,也都偏心。
他們一邊扒著韓父韓母吸血,一邊又嫌棄韓美慧韓美娟是丫頭片子。
小時候每次回老家,韓美慧韓美娟兩個都會被奶奶指使著干活。
韓美娟性子軟,平時也聽話,對于奶奶、大伯娘和嬸嬸們的嫌棄、折騰,全都乖乖忍受。
韓美慧卻不愿意,她心里更是滿心憤懣:好啊,花著我爸的錢,卻還磋磨我們姐妹,憑什么?
奶奶讓她幫忙燒火,她不干!
大伯娘讓她幫忙喂雞,她把雞槽子踢翻!
嬸嬸攛掇小堂妹們問她要衣服、要糖,她直接翻臉!
每次回去,都會吵個天翻地覆。
她受了委屈,父母、親戚們卻還罵她不懂事、不聽話!
爺奶帶著小姑姑來城里之后,這種矛盾就更加深刻了。
小姑姑被家里人慣壞了,好吃懶做還喜歡指使人。
韓美娟乖乖聽話,像個合格的侄女兒。
韓大強是個男孩子,男女有別,就算是嫡親的姑侄也不會有太過密切的接觸。所以,他們之間也沒有太大的沖突。
唯有韓美慧,她不但敢跟小姑姑頂嘴,還會跟她動手。
其實,韓小姑的年紀也不大,只比韓美慧大兩歲。
但輩分擺在那里啊。
又是嫡親的小姑,還不是那種隔了好幾層的遠親。
韓美慧一旦跟韓小姑打起來,別人不會去說“都是年輕的小姑娘,難免有磕磕碰碰的時候”,大家卻只會說:“韓家大丫頭太不像話了,姑姑再小,那也是她爸的親妹子,嫡親的姑姑,怎么能跟長輩動手呢?”
不懂事,沒家教,性子獨,脾氣壞…再加上,咳咳,韓美慧別看名字里又是美、又是慧的,其實她長得很一般。
個子不高,皮膚黑,單眼皮、薄嘴唇,體型還有些胖。
當然,說得更好聽些,這樣壯實的身材好生養。
但說得難聽些,就是又黑又壯,不像個女孩子。
長得不好,名聲也不好,韓美慧瞬間成了婚戀市場上的老大難。
條件好些的人家,肯定不會選她。
條件差的對象,韓美慧自己看不上。
高不成、低不就,一年拖過一年,韓美慧眼瞅著都要二十歲了,婚事還沒個著落。
而更可怕的事到來了——
時間進入到七十年代,城里開始了強制性的知青下鄉。
每個家庭至少有一個孩子,必須下鄉。
韓家姐弟三個,韓美慧二十歲,韓美娟十九歲,韓大力只有十四歲。
韓大力年齡不夠,而韓美慧和韓美娟剛好都符合條件。
韓家父母很為難。
韓美慧嗆頭倔腦的,不討大家喜歡,可到底是兩夫妻的第一個孩子。
而做父母的,對于自己的第一個孩子總是有著特殊的感情。
韓美娟呢,雖然是兩不靠的老二,很容易被父母忽略。
可她性子好,長得也好,白白凈凈、秀秀氣氣,聽話又懂事,讓她去下鄉,韓父韓母很舍不得。
就是韓爺爺和韓奶奶,在兩個孫女之間,也是更喜歡韓美娟。
還有跟韓美慧不對付的韓小姑,前兩年,韓父想方設法的把韓小姑嫁給了一個同事,讓她能夠留在城里。
雖然跟韓母一樣,韓小姑也是農村戶口,工作也是臨時工,但到底在城里安了家。
去年的時候,韓小姑生了一對雙胞胎,都是男孩兒,徹底在婆家站穩了腳跟。
婆婆、大小姑子不再找她的麻煩,韓小姑也就有精力來插手娘家的事兒。
“媽,我看還是讓大丫頭去下鄉吧。她要強,又是個不吃虧的性子,去了農村,也不會受欺負!”
“反倒是二丫頭,你看她乖乖巧巧的樣子,下了鄉,肯定要吃虧!”
韓小姑許是經歷了婚姻,有了跟婆婆、大小姑子的斗爭經歷,宅斗指數快速提升。
她沒有直接說韓美慧的壞話,而是找到了一個相對比較合理的切入點——
韓美慧性子潑辣,敢打也能豁得出臉面,關鍵是長得也不好看,這樣的人,去了哪兒都不怕被人欺負。
而韓美娟性子綿軟,容貌雖然稱不上多漂亮,可只那一身的白皮子,就足以在一群村姑中凸顯出來。
她若去了鄉下,還不定怎么被欺負呢。
韓小姑的這番話,別說韓爺爺韓奶奶了,就是韓父韓母都覺得有道理。
“好個韓小芬,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
聽說韓小姑回娘家,韓美慧不放心,怕她背地里使壞,便偷偷跑去窗戶底下偷聽,果然讓她聽到了這番話。
韓美慧心里也清楚,她不聽話、愛鬧、爭強好勝,家里人都不喜歡她。
而小妹慣會假裝,雖然干了不少活,卻也落了個好名聲、好人緣。
如果非要在她們兩姐妹中間選一個,大家肯定會選擇韓美娟!
韓美慧心里不服,更不想去鄉下吃苦!
可韓小姑說的話,就連她都不好辯駁,說了,就是她不懂事、不知道照顧妹妹的鐵證!
韓父韓母也似乎都被說動了。
韓美慧知道,家里人都靠不住,她只能自己想辦法。
韓美慧的辦法也簡單,想要躲過下鄉,那就找個合理合法的理由留在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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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時候,相關政策規定:如果有單位接收,知識青年便可以不下鄉。
而工作單位基本上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坑外還有無數蘿卜排隊等候。
很多父母為了不讓孩子下鄉吃苦,基本上都是自己辦退休,把工作讓給孩子。
韓美慧想過這個辦法,但很快她自己就否認了。
韓家還有個兒子,韓父就算要讓工作,也只會讓給韓大強。
而韓母的工作,只是個臨時工,別說韓母本身也不會同意,就是韓美慧也有些相不中。
她有更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