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T CT是什么,趙玉敏不懂。
但她知道腫瘤啊。
癌癥不就是惡性腫瘤嘛。
也就是說,早在三個月前她住院的時候,大夫就懷疑她得了癌癥,還建議家里人帶她去做進一步的檢查。
可她、她卻絲毫不知情,而家人們也并沒有帶她做什么CT,只是隨便弄了幾瓶止痛藥!
趙玉敏不愿去懷疑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可她又忍不住胡思亂想,因為事實就擺在眼前。
她心里發慌,渾身都有些發抖,但她還是顫著手,掏出手機,點開度娘,開始一項一項的搜索。
首先,她要搞清楚,PET CT是個什么玩意兒。
度娘告訴她,PET CT是一種全身掃描的CT,主要用以癌癥的篩查、確診!
接著,度娘又告訴她,哪怕是癌癥,如果發現得早,及時進行手術,存活率也是很高的。
再然后…
趙玉敏搜不下去了,耳邊不斷回想著大夫的那句嘆息“發現得太晚了”。
“哈哈,哈哈哈!”雖然丈夫和兒子都覺得她是啥也不懂,可她不是真的傻子。
有些事,她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意去想!
她哪里是“發現得太晚”?分明就是早就發現了,卻生生被家里人給耽擱了!
他們、他們明知道自己可能得了癌,也不愿帶她去做那個PET CT去篩查。
他們為什么這么做,趙玉敏也心知肚明,無非就是怕花錢。
趙玉敏搜PET CT的時候,順手也查了一下,做一次這種檢查要花多少錢。按照他們當地的消費水平和醫療條件,在腫瘤醫院做一次需要一萬塊錢左右!
一萬塊,哈哈,就因為一萬塊錢,她錯過了確診的機會,生生把胃癌從初期拖到了晚期,救無可救!
其實,趙玉敏覺得,就算她知道了自己胃癌早期,或許也會放棄治療。
早期能做手術,可太花錢了,她舍不得,更不愿意拖累家里人。
但,自己放棄生命,和被別人放棄,絕對是兩個概念。
前者叫“犧牲”,很偉大的那種。
而后者,簡直就是變相的謀殺。
更讓趙玉敏心寒的,將她推入死亡深淵的人不是別人,恰是她最信任的至親至愛之人!
一個是相伴二十多年的丈夫,一個是她的親生兒子…他們、他們怎么就能狠得下心來,這般對她?
趙玉敏腦海里浮現出最近三個月來丈夫和兒子的表現,越想越覺得諷刺。
“老婆,你就是愛瞎琢磨,跟那些疑神疑鬼的市場大媽似得,有點兒風吹草動就懷疑自己得了癌。哎呀,癌癥哪有這么容易得?”
“就是就是,媽,你這就是普通的胃炎,別自己嚇唬自己!”
“老婆,別總想了,有這個閑工夫,還不如多干點兒家務。對了,咱們家的玻璃該擦了吧。”
“下周我姑七十大壽,咱們一家都要去,你可是大廚,別關鍵的時候掉鏈子!”
“媽,我這套西服可是高檔貨,不能機洗,只能手洗…”
父子兩個又是訓斥又是欺瞞,只把她哄得團團轉。
還有,往日做習慣了的家務,再度回想起來,趙玉敏分外的委屈:就算那時她的癌癥沒有確診,可她經常腹痛卻是真的啊。
而那對父子,卻似看不到一般,還是照常對她指使來、指使去。
可笑她傻傻的不知道拒絕,明明自己肚子疼得都快站不起來了,還有跑去那個愛挑事兒的姑姑家,又是做飯又是收拾東西。
王家姑姑的親生兒女、孫男孫女都在客廳里喝茶、嗑瓜子,唯有她,一個便宜侄媳婦,卻像個保姆一樣忙前忙后。
忙活完了,人家和和樂樂、歡歡喜喜的吃壽宴,而她卻只能胡亂塞幾口飯,然后繼續準備晚上的飯菜…
過去,這些都是她做習慣了的。
不只是別人,就是她自己,都習以為常。
可今天,許是受了太多的刺激,趙玉敏被壓迫得久了,竟有點兒爆發的意思。
所以,當王濤回到家,沒有看到往昔的燈火明亮,也沒有在餐桌上看到熱氣騰騰的飯菜,而是一室的黑暗、冷清。
“小趙!小趙!”
王濤皺起眉,伸手按下客廳燈的開關。
室內瞬間明亮起來,他卻依然沒有看到妻子的身影。
趙玉敏還坐著書房的地上,聽到那一聲聲的“小趙”,更是忍不住一陣陣冷笑。
跟丈夫結婚二十多年,平常的時候,他都是叫她小趙。
唯有心虛,或是求她做什么的時候,才會略顯軟和的叫她老婆。
平時趙玉敏覺得沒什么,因為她的公公也喜歡叫婆婆“老許”,她只當是一種家庭傳統。
但此時,趙玉敏覺得格外刺耳,不是她多想,而是樓上的陳大媽叫他們家保姆也喜歡這樣。
保姆?
對,她趙玉敏就是王家的保姆,甚至連保姆都不如。
人家保姆有工資,而且要是碰到和善的主家,保姆生病或是遇到困難,人家主家還會幫忙。
而她呢,累死累活二十多年,一分錢沒有,卻還落得這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