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禮盒中,裝著幾根泛青的香蕉,以及一捆褐色線香。
香蕉,在曰本代表感恩和思念,熏香、線香則代表健康。
厽厼厽厼。遠在他鄉的子女們,往往會給家里送香蕉,以寄托思鄉之情。
打開盒子后,婦女眼中流露出了懷念,仿佛在許久之前,有人曾送過她類似的物品。
“不知二位貴姓?”
“我姓中森,這位姓小栗。”
基德答道。
他們當然不會傻到暴露真實姓名,別說姓名了,臉都是假的。
婦女替他們斟上熱茶,笑著說:
“兩位從東京遠道而來,特地替己一郎他探望我,真是辛苦你們了。”
“家里沒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東西,只能請二位品嘗自家做的小點心,請您見諒...”
“不敢不敢...”
基德連忙擺手:
“我最愛吃傳統點心了!”
“想必...”
目光望著榊誠,婦女垂眸問道:
“二位跟我家己一郎,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吧。”
“畢竟這么遠還要來探望他的母親...”
“嗯。”
這次,榊誠終于說話了:
“有過一面之緣。”
“您最近,有收到過他的消息嗎?”
“沒有...”
說完這句話后,婦女沉默了下去。
榊誠也不在發問,屋內變得寂靜無聲。
基德看看婦女,又看看榊誠,一時摸不著頭腦。
端著茶杯,榊誠越喝越快。
他拈起一塊仙貝放入嘴中,作為茶點,嘎崩嘎蹦嚼著。
半晌后...
他喝下最后一口茶,說:
“那我們就告辭了。”
“等一下!”
婦女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咬牙起身,快步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拿出了一個盒子。
盒子里面,放著的是一疊疊被塑料膜包裹的鈔票。
見狀,榊誠靜靜的說:
“您確定嗎?”
“嗯。”
婦女將盒子朝榊誠和基德面前一推,目光堅定的說:
“這些錢,是己一郎這些年陸陸續續給我寄的。”
“一共是230w整。”
“我也知道,他殺了很多人...”
基德瞪大了眼:
“那您的意思是....”
沒有直面回答他的問題,婦女低著頭,布滿皺紋的雙手抱在一起:
“在己一郎小的時候,我就跟他的父親離婚了。”
“他本來也不姓沼淵,因為我搬回了娘家,便改了姓氏。”
“迫于生活,我沒能好好管教他,讓他從小就在街上廝混,整日跟地痞流氓一起玩耍...”
這時,她注意到榊誠的茶杯已經沒水了,趕緊端起茶壺,又給他倒了一杯。
沒有阻止她的動作。
“因為缺少父愛,己一郎性情變得乖戾古怪,行事也越來越張揚...”
婦女咬了下嘴唇,好似傾訴苦水,又好似回憶過往一般,開口說道:
“那時候,正好我住在群馬縣老家的父母相繼去世,我要一人打理這間店,沒能注意到他的變化...”
“等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長大成人,聽不進我的勸說了。”
“他讀不進去書,又整天在街上混日子,為了讓他有份體面的工作,我便在二十年前,替他報名了駕校考試...”
身體微微顫抖,婦女想起了痛苦的過往,神情哀傷:
“可我沒想到,他竟然...竟然...”
聽得入迷,基德下意識的問道:
“他怎么了?”
“己一郎他...”
婦女深吸口氣,繼續說道:
“在某一天喝多了酒,泄了駕校一名教練車子的剎車油...”
“本來,這應該只是一場惡作劇的,可那名教練卻因此出車禍喪了命。”
“因為害怕,他離開了家,獨自一人前往了東京...”
“我以為他會改頭換面,重新做人,結果他卻徹底走上了違法犯罪的道路...”
點點頭,榊誠掏出了煙盒:
“可以抽煙嗎?”
“可以。”
婦女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煙灰缸放到桌上。
點燃香煙后,榊誠抽了一口,說:
“二十年前,沼淵己一郎因惡作劇害死了一位駕校教練,這件事...”
“你當時并沒有通知警方。”
如果婦女在20年前將這件事告訴了警方,那么沼淵己一郎毫無疑問是要坐牢的。
“我已經失去了丈夫和雙親,己一郎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我最后的親人了...”
婦女慘然一笑:
“現在想來,我對當初的行為感到無比后悔。”
“后悔?”
基德奇怪的問道:
“母親包庇自己的兒子,為什么會后悔呢?”
這也是榊誠想問的。
既然沼淵阿佐美20年前沒有將事實說出來,又為何要在20年后的今天,突然坦白呢?
“己一郎是我的兒子。”
婦女抬起頭,眼中帶著淚花:
“他殺死的那些人,就不是其他人的兒子了嗎?”
“20年來,我一直生活在煎熬中,想讓他自首,可又找不到他,直到...”
“大半個月前,他忽然回來了。”
眼睛一瞇,榊誠敏銳的察覺到...
抓住沼淵己一郎的關鍵,就在這里了!
“那天下著小雨,我看外面沒人,就打算關店休息...”
婦女說:
“可還沒等我關上遮板,己一郎他就踉踉蹌蹌的沖了進來。”
“這也是我隔了20年,第一次見到他。”
“見到他之后呢?”
基德迫不及待的詢問,他也意識到,沼淵己一郎的蹤跡已經暴露出來了。
“他當時很慌張,就像身后有人在追一樣。”
袖子擦了擦眼角,婦女繼續說道:
“他給我塞了一筆錢,說要帶我離開大阪,我沒有同意。”
“然后...他就告訴我,自己躲在山上的一棟小木屋里,讓我定期給他送食物去...”
基德跟榊誠對視了一眼...
“什么木屋?”
“就是箕面山北腰的小木屋。”
婦女坦然道:
“知道這件事后,我就打算向警方揭發,可還沒等我出門...”
“就有一位警察先生登門了。”
“警察?”
眉頭一皺,榊誠覺得事情開始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
“你將沼淵己一郎藏身地點,告訴那位警察了?”
“嗯。”
婦女點點頭:
“可是...”
“那位警察說他去的時候,己一郎已經逃走了。”
“您知不知道,那位警察的名字?”
婦女想了想說:
“我看到警察手冊上寫的好像是...”
“坂田佑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