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涌的夜幕中,黑色賓士轎車就像是在海中潛游的鯨魚,滑行在空無一人的樹林小路上。
遠處,湖畔旁的宅邸若隱若現。
安靜的賓士車廂內,榊誠坐在前排,目不斜視的盯著前路,想入非非。
志保她....
今天下午在車上想說什么呢....
好像是很重要的事....
除了他以外,車中還有兩人。
麻生廣義、今鳥恭介。
此時的兩人,一改黑道狂妄的作風,正襟危坐,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雞。
“榊誠大哥...”
臉上帶著火焰紋身的麻生廣義咽了口唾沫:
“您直接將我們介紹給高山越,是不是太冒險了....”
他倒不是怕死,好吧。
他就是怕死。
榊誠的行為在他們看來,無異于將他們推入火坑。
高山越不是傻子,他既然知道榊誠的身份,豈會不懷疑榊誠舉薦的人?
麻生廣義原本以為,榊誠會策劃一起“事故”,譬如找人埋伏高山越,然后讓他們出來救場,理所應當的博取對方的信任。
可是....
這根本不玩套路的一記直拳,不光打懵了高山越,還打懵了他們。
毫無防備啊!
萬一今晚談不攏,引起了高山越的懷疑,不得一刀砍了他們?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他們怎么能不緊張?
“不要害怕。”
榊誠語氣平靜的說:
“高山越不會殺我的。”
麻生廣義二人面部肌肉開始痙攣....
干李涼....
我們擔心的是你嗎?!
誰管你的死活啊!
是我們自己的小命啊啊啊!!!
在二人驚恐的目光下,榊誠回過頭來,露出一口大白牙,咧嘴一笑:
“過會兒我先進去,叫你們了,你們再進來。”
“知道了嗎?”
“知...知道了....”
麻生廣義二人聲音顫抖的答應。
他們心亂如麻,在想如果暴露了,會有什么下場。
刨腹?
不...
恐怕會被澆上625型號的硅酸鹽水泥,沉入東京灣....
前方的榊誠,倒是顯得很輕松,翹著二郎腿,搖下窗子,看著美景抽起了煙。
臉色很淡定。
跟后方戰戰兢兢、手涼腳涼的麻生廣義二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吱...
賓士轎車停在了高山家門前。
榊誠率先下車,松了松領子,上前對看門的黑道問道:
“高山組長呢?”
黑道咧嘴一笑:
“組長在劍道場,測試大小姐劍術呢。”
“他說了,只要榊誠先生一到,就讓我們帶您過去....”
“帶路。”
榊誠揚了揚下巴。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
上次來到上新組,還需要石川秀引薦,這次就不一樣了。
換了個人引薦。
蜿蜒的鵝卵石小路有些硌腳,今鳥恭介二人走的搖搖晃晃。
瞥了一眼他們,榊誠嗤鼻道:
“能不能有點骨氣?”
“就這么點小事,看你們嚇這樣....”
今鳥恭介、麻生廣義胸口一悶。
能要點臉不?
站著說話不腰疼....
合著要死的不是你唄?
但這些話,他們只會在心里想想,絕不敢嘴上說出來。
略顯古樸的和式庭院中,出現了一座高檐飛瓦的道場。
木制拉門上,格子狀乳白色的玻璃擋住了所有企圖窺探的視線。
道場中傳出了木刀交打的脆聲。
黑道上前拉開大門,對著榊誠微微躬身:
“榊誠先生,請....”
“你們在這兒等我。”
榊誠吩咐了一句,邁步走進道場。
身后,道場的門再度關閉。
光亮的地板上,身穿黑灰紋付羽織袴、前后繡著稻荷花家紋的弟子們靠墻跪坐,間隔一致。
道場中,沒有穿著防護服的高山越,正拿著木刀在跟高山留美對打。
扎著馬尾辮高山留美起手式有些奇怪,雙手握住刀柄,左臂高抬,刀刃向外,刀尖直指高山越。
細密的發絲貼合在微微翻紅的臉上,神情專注。
略微起伏的胸口,波濤洶涌。
而對面的高山越,則擺出了居合的姿勢,虛握刀柄,似乎在等高山留美的進攻。
所謂居合,講究一個后發先至,讓對方先出手,瞧準破綻,然后一擊制敵。
雙方警惕的對峙。
榊誠剛走進道場,齊刷刷的目光就射了過來,刺的人渾身發毛。
“啊”
高山留美也注意到了榊誠,驚喜的叫道:
“誠!”
“有破綻!”
高山越忽然大喝一聲,弓步沖前,木刀出手,橫劈左腹!
然而就在眾人以為高山留美大意落敗的時候....
她狡黠一笑,眼睛彎成了月牙:
“父親,您上當了。”
她向后閃退兩步,高山越一刀落空,就在前勁未泄,后力不足時,高山留美猛一突刺!
木刀懸在了咽喉處。
立身,收刀。
一氣呵成。
“十分感謝!”
高山留美低頭說道。
“你成長了,留美。”
高山越微笑著說。
啪啪啪....
“精彩,精彩。”
榊誠脫掉鞋子,拍著手走到場地正中:
“想不到留美的劍術竟然如此精湛。”
“嘿嘿嘿...”
高山留美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也沒那么厲害啦....”
“就是用了點小心思....”
“不。”
高山越很嚴肅的說:
“真正的生死決斗,無關心機,只求取勝。”
“如果剛才是生死決斗,老朽已經死在了你的刀下,你也就少了一個敵人。”
“切記,不論何時,決不能心慈手軟。”
“是!”
聆聽父親的訓教,高山留美急忙躬身。
說完這番話,高山越對榊誠笑了笑:
“榊誠先生,咱們移步茶室洽談。”
“留美,你去換身衣服,來替榊誠先生泡茶。”
“是。”
高山留美小跑著出了道場,似乎是去淋浴了。
至于榊誠和高山越,則從偏門走進了位于道館后方的茶室。
茶室幽深僻靜,正對湖泊,坐在這里喝茶,只叫人心曠神怡。
“高山組長,剛才明明能夠反制留美,卻選擇了失敗.....”
坐到上手位置后,趁著高山留美還沒回來,榊誠含笑說道:
“晚輩心想,高山組長應該是故意輸掉的吧....”
高山越驚訝的看著他:
“榊誠先生竟然能看破老朽的動作?”
“看破談不上,只能算幻燈片而已。”
榊誠搖搖頭,很是“謙虛”的說:
“就在留美向后折躍的時候,高山組長腳掌前傾20度,身體已經蓄勢待發,完全可以順勢趕在留美落地前沖過去,趁其身形不穩,搬到她,取得勝利。”
“但高山組長并沒有這么做....”
“難道是想告訴大家,留美的劍術,已經凌駕您之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