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真實?虛幻 李遠又一次醒來,雙手抱著頭,眼睛里含著淚水。
推倒他的是柱子,為的是救他。
柱子死了,推開李遠后被木棍敲碎了頭顱。
不過沒什么意義,也許是為了頭說的那句話,保護好第一次上戰場的小遠吧。
真的沒意義,李遠也死了,被人從城墻上扔下去,直接摔死了。
不過夢中死去的李遠并沒有清醒,反而某一種東西從身體內離開,飄在半空中,無法說話,也無法在這個噩夢中醒來,但卻將燕然關里發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頭也死了,刀砍下了腦袋。
城破了。
李遠飄在半空中,無能為力。
皮匠死了,皮匠的小徒弟石頭也死了。
柱子剛出世的孩子死在了母親懷里。
都死了,燕然關阻擋了突厥幾百年,死在燕然關的突厥士兵不計其數,既然城破了,他們會放過城池里的人嗎?
飄在空中的李遠無數次在想活著多好,起碼可以多殺幾個,但什么都做不了。
在半空中下不來,就像一個菩薩一樣,任你世間疾苦,與我何干。
終于醒了,眼角的淚水還在流著,看看這簡陋的屋子,心終于平靜下來。
雖然簡陋,那也是家啊。
家里有沉默不語的叔叔,刀子嘴豆腐心的嬸子,調皮可愛的弟弟妹妹。
同樣的清晨,同樣的訓練,不一樣的心情。
李遠以前只知道拼命訓練能讓自己活得更好,現在知道更拼命的訓練能讓更多人活下來,或者能殺死更多讓自己厭惡、痛恨的人。
叔叔總是覺得李遠變了,但具體哪變了也說不出來。
弟弟妹妹最近也不太愿意和李遠一起玩耍,心里都覺得哥哥一瞪眼睛有些嚇人。
村子里的人不知不覺的總是和李遠有段距離,不愿意挨得太近。平日里總喜歡背后嘰嘰歪歪的婆娘們都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
好在嬸子更厲害,罵了好幾次的街,慢慢這些婆娘們就只敢背后嘀咕了。
不過李遠并沒有在意,他不在乎這些事情。
邊關最令人恐懼的季節到了。
數九寒冬,大雪紛飛。
這個季節基本沒人會出屋,只有那些儲備不足的村民偶爾會出去找吃的,不過大家都知道,出去和找死沒什么區別。
大家都知道,平日里再好的親人和鄰居這個季節也不會將自己家的糧食借出去。
因為都只能挺著,挺過去就挺過去了,挺不過去的結局大家心里都知道。
李遠變得更沉默了,以前稚嫩的臉龐看起來并沒有什么變化,但現在看起來成熟了不少。
村子里只有他還堅持著,每日清晨出門進行著各種訓練,李遠心里明白,沒有那個神秘的空間他什么都不是。
叔叔嬸子即使對自己再好,但真要讓他們選擇的話,還是會選擇自己一家活著,放棄李遠,不過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現在的李遠其實很害怕夜晚的來臨,其實換到別人身上估計早已經崩潰了。
畢竟沒人愿意每天都面對死亡。
被活活打死,被木棍敲死,被人從城墻上扔下摔死,被人活生生踩死,被刀砍死,被利箭射穿。
真的很難受,戰場上每一天死一次的滋味不好受。
不僅如此,每日都看著并不熟悉的戰友死去,眼睜睜看著這燕然關成為人間地獄。
偶爾還會被突厥人摸進村子,村子里自小與李遠一起長大的伙伴們、鄰居們被屠殺。
看著叔叔嬸子、弟弟妹妹倒在血泊中,李遠卻飄在半空中,無能為力。
所以李遠沉默了,時不時眼睛里冒出的殺氣讓人心悸。
不過李遠更強了,從第一次的手足無措到現在的訓練有素,完全變樣了。
在夢里,死在李遠手下的突厥士兵數不勝數。
他不會在戰場上驚慌了,這燕然關城墻的一草一木都牢牢的印在他的腦子里。
他也懂得了如何利用這熟悉的地形作戰,如何最快速度的殺死敵人,保全自己。
不過每天畢竟只有一晚上,從來都是士兵,偶爾還會嘲笑自己難道就沒有當官的命。
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當督軍吧,親手殺死了逃跑的同袍,那個滋味才是最難受的。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下的手,只是木然的拉著弓箭,那本應射入敵人胸膛的弓箭卻刺入了同僚的胸膛。
有時候他也詛咒著這個神秘的空間,太缺德了。
他會把逃跑的士兵變成了柱子、頭、或者小石頭,甚至是叔叔嬸子的樣子。
李遠下不去手,連著幾天違反軍令被督軍頭領砍掉了腦袋。
過了半個月,夢中的督軍生涯才變為正常。
正常的那天,李遠清晰的聽到了一聲嘆息,他不知道這空間是不是對他失望了。
但他真的過不去心里的那關。
空間里再次爭吵。
現代人:“是不是有點過分了,軍人也是人。”
古代人:“放在你那個年代我不清楚是不是過分,但自古以來,親人反目,兄弟鬩墻的事情少嗎?”
現代人:“是的,這種事情在任何時代都有,但都是事出有因,涉及到金錢、利益、權勢,無緣無故的殺死自己的親人同胞的有幾個正常人。”
“逃兵在我的時代就是死罪。”古代人說話斬釘截鐵。
兩個人不停的爭吵,但誰也說服不了對方,既然這樣就先把這種訓練擱淺了。
李遠更加沉默,只有殘酷的自我虐待才能讓他忘卻夜里的噩夢。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村子里已經因饑寒交迫死了好幾家人了,都很可憐,但都沒有辦法。
叔叔家的存糧不多了,本以為換的糧夠吃了,但弟弟妹妹一天天的長大,飯量也隨之見長,糧要空了。
不僅糧空了,柴也要沒了。
家里還有點存貨,暫時餓不死,但這個天氣,沒柴可真會死人的。嬸子看著剩了不多的柴火和糧食,臉上一臉的焦急。
“唉,我去山上揀點柴火吧,咳咳。”叔叔一到冬天就有些咳嗽,始終沒錢去看大夫,一直生扛著。
嬸子趕緊走過來,用力的敲著叔叔的后背,讓叔叔稍微舒服點,
“你這身子能去嗎,再死在半路上,我去吧。”嬸子一邊幫叔叔敲背一邊嘮叨著。
“胡說呢,女人哪能上山,我沒死你就不用管了。”
“吱”的一聲,院門被推開了。
李遠扛著一大捆柴火,走了進來。
一邊打著哆嗦,一邊抖露著身上的積雪,“嬸子,我前兩天看柴不夠了,給你們送點,今年真冷。”
趕緊走了兩步,將柴火放進柴屋。
嬸子連忙走出來,“小遠,你又上山了。多危險啊。”
“嗨,沒事,我沒走多遠,放心吧。我走了啊,嬸子。”
說完李遠就走了,叔叔走出屋門,看著遠去的小遠,心中的滋味無法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