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州,萬隅里。
地面上的積雪已經化的大半,七分雪白,三分黃土。一排排整齊的塑料大棚整齊的排列著,遠處的城市看上去安靜的像是雕塑群,整個天地間都沒有幾分聲音。
《燃燒》劇組已經在這里待了有一會兒了,現在要拍的是一條長鏡頭,整部電影除了那段還沒開始拍攝的跳舞戲份外,應該沒有什么比這段更長。
不過在場所有拍攝人員的表情都不太好,有些嚴肅,導演李滄東更是直皺眉頭。只有男二號史蒂文元面帶歉意與恐懼,認真的思考著剛剛的拍攝。
李滄東導演在二十分鐘前和道具員一起告訴他,陳幻生手里的那把刀是假的,是道具刀。但是當陳幻生提著那把刀,眼神里充斥著明顯的殺意走向他時,他還是忍不住恐懼與顫抖。
并不是陳幻生的氣場太過強大,而是太過真實。
全劇組的人都知道陳幻生有精神病史,再加上這段時間陳幻生的演技太過夸張離譜,如果那還是演技的話。一半的人都在害怕陳幻生是不是精神分裂癥復發了,甚至有人提出讓陳幻生去復檢。但即使檢查的結果出來是正常,也不能讓他們心安。
這條長鏡頭有兩個轉換點,兩人的車旁各發生一次刺殺。但陳幻生從車上下來,還沒有捅出第一刀的時候,史蒂文元就嚇得趕緊后退了兩步。
NG的史蒂文元開了個玩笑,想要掩蓋過去,但那個要拿刀捅他的人只是安靜地點了點頭,連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這樣的場面讓史蒂文元心頭的驚懼更增,第二次拍攝時,他仍舊控制不住自己身體。
李滄東導演喊了停,把史蒂文元拉到一邊同他交流起來,但男二號的目光仍舊瞥向在一旁安靜站立的陳幻生,后者拿著帶血的道具刀,眼睛里仍舊滿是麻木與憤怒的復雜殺意,就像個沖動的劊子手。
在場的劇組員工們也沒人敢靠近陳幻生,只有經紀人鄭宇哲靠了過去。鄭宇哲知道劇組的人都很怕,史蒂文元的NG他也能理解。就連他自己,都有些擔心陳幻生的狀態。鄭宇哲站在陳幻生身邊,試探著問了句。
“你沒問題吧?”
“我很好。”陳幻生簡單的回應道,臉上的神情緩和,變成了平靜的模樣。
旁邊道具組的人忽然也走過來,站在鄭宇哲身邊,才看向陳幻生道。
“我把車開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來。”陳幻生輕聲否定道。
“好。”年輕的工作人員也不推讓,轉身就快速離開了這里。
鄭宇哲看著離開的工作人員,又轉頭看了看陳幻生的模樣,嘆息了聲,“不拍攝的時候就笑一笑,你這樣他們害怕的。”
陳幻生扭頭看向鄭宇哲,嘴角終于勾勒出一絲笑容,對著鄭宇哲舉了下自己手里的道具刀。
“但是我要殺人啊。”
“你…”
鄭宇哲無奈地轉過頭,看看周圍劇組員工們的目光,他們幾乎都在看向自己和陳幻生,還有一小部分人在看史蒂文元和李滄東。
“你這樣下去我得拉個醫生過來隨行他們才安心了。不對,醫生估計也不會放心,得把泰妍xi帶過來。”
“說好拍攝的時候不提她的。”陳幻生當即開口道,聲音依舊很輕。
“米亞內。”
鄭宇哲雙手叉腰,道歉了句,拍攝的時候唯一能動搖陳幻生拍攝狀態的只有金泰妍。無論上一秒陳幻生是什么模樣,只要喊完CUT,再提一句金泰妍,他就會變成柔情的樣子。
鄭宇哲再度環視了圈周圍,而此刻史蒂文元也李滄東交流完畢,調整過后的史蒂文元一邊做了幾個深呼吸,一邊走向陳幻生。
“米亞內,幻生xi,我們再來一次,這次一定行。”
“嗯。”
陳幻生簡單的應了聲,反身就鉆回了小貨車上。史蒂文元看著開走的小貨車,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反身走向自己的車。
長鏡頭從頭開始,小貨車被陳幻生開了回去,鏡頭重新回到站在保時捷旁的史蒂文元身上。
鏡頭從史蒂文元的左上方切入,男二號重新恢復了一臉瀟灑的抽煙模樣,轉頭看去,陳幻生的小貨車一點點靠近,行駛在坑洼不平的黃土路上。
史蒂文元隨意地將手中的香煙丟至一旁,向著已經停穩的小貨車走去。
“鐘秀xi,這里塑料瓶真的好多啊。惠美在哪?不是說跟惠美一起見面嗎?惠美沒一起來嗎?”
從車上走下的陳幻生,隱藏著自己的刀鋒,慢慢地接近后,猛地對著史蒂文元的小腹捅了上去。
兩人之間力量的博弈,史蒂文元難以置信的看向自己受傷的腹部,用力將陳幻生推開后,反身艱難地向著自己的保時捷走去。
后面的陳幻生也邁著踉蹌的步伐,跟上了史蒂文元,在后者要進到車里之時,將他翻轉過來,再次持刀捅了上去。
史蒂文元這次的狀態明顯有所調整,他似乎是完全放松下來,就像是被陳幻生真的殺了,臉上一四四的不甘之后,是明顯的解脫。
完成刺殺的陳幻生,將史蒂文元的身體擺回了車內,手略微松開導致刀具掉在了地上。然后轉身,跌跌撞撞地走向自己的小貨車。
李滄東很是沉穩的喊道,在場的所有工作人員幾乎都松了一口氣。道具組趕緊跑過去,給陳幻生剛剛丟下的那把道具刀做調整,在周圍撒上一些道具血。
這里不能再接著拍攝長鏡頭了,因為馬上陳幻生要帶著汽油過來把保時捷連同尸體全部燒掉。
史蒂文元這段戲已經沒有他的事情,接下來都是陳幻生的表演。當一切準備就緒后,李滄東導演親自拿著打板,站到攝影機旁,喊出了“Action”。
從小貨車里拿出汽油,陳幻生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回到保時捷身邊,途中還干嘔了兩下。等待途徑的貨車駛過,倒上汽油后,陳幻生將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下。
冰冷刺骨的化雪天氣,釋放完心中憤怒的陳幻生將自己脫下的衣服全部丟進了保時捷內,最后拿起打火機,扔進了車里。
身上沒有一件衣服的陳幻生,左右環顧了一下后,緩緩地走回到自己的貨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