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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手術

  萬歷十年正月二十三,上視朝。內閣總理大臣張居正因疾不能視事,上遣醫四名視疾。

  視疾的太醫回來稟告,老先生仍然是痔瘡發作。張居正因政務繁重,久坐致病,多年遷延不愈,朱翊鈞早已知之。

  前些年,出于國事的穩定考慮和收買人心,朱翊鈞給心腹重臣都派了保健醫生,照顧他們的飲食作息。而隨著這幾年毒理學的快速發展,此前張居正治療痔瘡的藥物已經被保健醫生禁止其使用。

  時人“凡療內痔者,先用通利藥蕩滌臟腑,然后用‘枯瘡散’涂之肛門內...早午晚每日三次...輕者七日,重者十一日,即干枯脫落。”

  枯瘡散是什么呢?“枯痔散內用白礬,蟾酥輕粉共砒霜。再加童子天靈蓋,枯痔方中效豈凡。”

  除了‘童子天靈蓋’這味具有玄學色彩的東西外,其余全數都有毒,砒霜還是劇毒。因此“枯痔散”早被宣示天下,必須控制劑量使用,且不得常用原時空的張居正很可能就死在這藥物上頭。

  枯痔散用不得,張居正就遭罪了。轉機出現在萬歷八年,定州醫生馬金堂在家中研發出一種眼藥叫八寶散,主要用來治療眼部疥瘡和角膜炎等眼疾。

  馬金堂因家庭條件較好,研究中醫是出于興趣,對賺錢興趣不大。他經常送藥給附近鄉人,所求者不過是讓用的人將療效反饋給他。

  免費的東西當然亂用。當地貧苦農人蚊蟲叮咬也用,身上起疥瘡也用,最后終于有被痔瘡逼急了的用在菊花上,結果就發生了奇跡。

  此際正是張居正權傾天下的時候,奇效的八寶散立即被有心人進獻上來,張居正用了也說好。定州馬金堂也由此納入了朝廷的視線,被召進京師,研發了后世大名鼎鼎的“馬氏眼藥膏”。

  馬金堂盡管不指著這東西賺錢,但內府工商總社有賺錢需求啊。最后雙方達成協議,馬家以技術入股,工商總社下設的藥廠大規模生產出中成藥在全國發售,很快就風靡天下。

  到萬歷九年底,這藥膏已經排在風油精、蒲地藍散劑、速效救心丸、六味地黃丸、腎寶丸之后,成為內府工商總社的拳頭產品,老馬家也從小康之家一躍而成巨富。

  為了擴大銷量,當然要在兩京各大報紙上進行廣告。那廣告朱翊鈞還看見過:上方是橢圓形、黑乎乎的人影版畫也看不出五官如何。下方廣告詞很硬扎:“定州馬金堂,八寶仙膏王;清風能治眼,一點月明朗”。

  右側起始還有四個大字豎排“官準立案”。告知廣大用戶這藥膏已經在民政部下設的衛生署立過案,不是野路子偏方。搞笑的是在“管準立案”四個字的下邊還有四個不仔細看都看不見的小字:痔療奇效。

  張居正靠著它順利度過了萬歷九年,但在過年休假的時候,張老先生因為放松過了頭,這病又發作起來,這次藥物也無效了。張居正難以坐臥,行走也不方便,只能請假。

  本時空朱翊鈞雖然利用皇權替張居正分擔了部分變法的阻力和壓力,但朱翊鈞所實施的變法內容比原時空張居正玩的“一條鞭法”多的何止十倍。張居正這兩年殫精竭慮,這次痔瘡發作還是積勞成疾。幸虧他早早就停用了枯痔散,身體沒受到太大的戕害,否則他的大限早就到了。

  這次犯病來勢洶洶,眼藥膏只能緩解,張居正疼痛難忍,飲食睡眠俱廢,本來就沒多少肉的身子很快就形銷骨立起來。

  無奈之下,朱翊鈞只好將醫學院的院長李時珍,副院長、外科主任陳實功請過來,讓他們匯報為張居正做手術的方案。

  此際萬密齋早已經退養回鄉,李時珍因在萬歷七年時組織開發天花疫苗散劑大規模量產成功,眾望所歸在萬歷八年時當上了醫學院院長。

  朱翊鈞選擇李時珍當院長,一方面是因為他威望在天花疫苗推廣過程中漸漸變得如日中天,更重要的目的還是明確科學導向一人醫和萬人醫是有區別的。

  陳實功因為為皇帝治好了斷腿,功高勉強堪比救駕,這些年也一直圣眷優隆。此時他接到了皇帝的任務,回奏道:“醫學院的外科手術已經將感染率降到了千分之一以下。痔瘡手術本就不很復雜,這兩年我們也做了三千多例,感染的不到十個。”

  朱翊鈞聽他說醫學院光痔瘡手術就做了三千例,吃驚道:“京師中竟有這么多人患這個病嗎?”

  陳實功笑道:“回陛下。所謂‘十男九痔’,這算是一種常見病,不過需要手術的不那么多而已。因醫學院開發了這個術式,朝廷中很多官員家屬千里迢迢來求醫的也有。”

  朱翊鈞聽了嘆道:“醫學院還是要擴招、擴大規模。僅兩京各開一所,多少年能培養出合格的醫生?若想天下人都能病有所醫,咱們還要做的太多了。”

  陪同見駕的王國光和潘晟等大臣都稱頌道:“皇上以四海為家,萬民為子,仁心覆施,無所不至,臣等感佩萬分。”

  朱翊鈞無奈自忖這些家伙再這樣一直拍馬屁,自己不動腦子,是要犯大錯誤的。

  聽陳實功說的很有把握的樣子,朱翊鈞就讓他成立醫療小組,準備給張居正做手術。

  以張居正此時的政治地位,那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醫學院當然不敢怠慢。

  李時珍和陳實功這些名醫,這些年在醫學院利用新的科學方法整理知識,研究問題之后,真正的實現了教學相長。朱翊鈞并不懂醫學,他能教授出來的,就是如何研究問題、驗證結論、編制論文,并最終架構知識體系。

  而恰恰李時珍等人缺乏的,就是知識的系統分類方法。他們聽完皇帝的傳授之后,真如同開了掛一般。而醫學院的手術能力,也就從無到有,飛速發展。

  手術的前提是麻醉。李時珍在獲得了大量實驗資源之后,對麻醉術的掌握早已傲視當世。實驗證明,曼陀羅、烏頭、大麻、鴉片、大麻等三十多種藥材,都有不同程度的麻醉效果。有了大量的實驗對象之后,萬歷四年時李時珍在研究天花病毒之余,就已經得到了分不同年齡段的安全“麻沸散”。

  李時珍研發的麻沸散和消毒知識的應用普及,使外科手術成為可能。在病理學等學科也齊頭并進之后,大明京師的百姓極少死于過去的絕癥“腸癰”就是闌尾炎。

  作為醫學院做的最多的手術,腸癰手術的發明如同一道閃電劃過的人類醫學史的漫漫長夜。而萬歷七年開發成功的天花疫苗,更是將醫學院的名聲推高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京師官、民由此而對于醫學的尊重,不僅發自肺腑,甚至神而圣之朱翊鈞作為皇帝,也被涂抹了一層金粉。

  在朱翊鈞的影響下,也是外科手術的需要,醫學院的全體師生都穿特制白色衣袍。在京師街面,如果哪位醫學院的學生出街時沒有換衣服,那他一定會被熱情的群眾圍住,不是給東西,就是問問題。

  最夸張的一次,有個學生大意了,穿著制服出門買東西,一文錢沒花出去不說,還被一個做過腸癰手術的屠戶在脖子上掛了一只豬后腿。如果他膽敢不要,那屠子說了,當場就要給他來一個白刀子進去。那哥們嚇得戰兢兢的,在屠子熱情的持刀護送下抱著豬腿返校,成為全校的笑談大伙兒笑歸笑,一股自豪感和使命感卻因之油然而生。

  這種氛圍,讓醫學院和現代醫學在大明得到了長足的發展。良好的醫風醫德和基礎醫學教育,也迅速的普及開來。在李時珍嚴格的要求下,醫學院在歷史上第一次提出了完整的醫學道德規范,即“救死扶傷的天職、慎獨守密的操守、一視同仁的慈心。”

  這三條規范的歸納和推廣,更加快了醫學發展的腳步。應該說,在朱翊鈞的極端重視下,大明醫學的發展,至少領先了全世界一百年以上現在的歐洲醫生,還處于放血療法治百病的階段。

  張居正作為朱翊鈞的助手,變法的主要推手之一,自身也直接享受到了變法成果他于正月三十入院,次日屁眼上就挨了一刀,二月十五日順利出院,一身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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