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荃看著劉海有些慌張,搖搖頭,這個小子還是缺歷練,這點兒小事就有些坐不住了。
于是曾國荃穩穩的說道:“有什么著急的?只要我這把老骨頭還活著,朝廷上的那些人就不敢動你。等到我不在了,我想你已經羽翼豐滿了。”
劉海沒有想到曾國荃竟然為他想到了這種地步,這就是父子之情,也就是這樣了。
于是劉海一邊扶著曾國荃,一邊就掉下了眼淚。
曾國荃看到劉海哭了,直接就呵斥道:“一個大男人流血不流淚,哭什么哭?”
劉海趕緊抹了抹眼淚重新,臉上帶起了笑容。
曾國荃見道這才算是重新放緩了臉色,對著劉海說:“這件事就這么定了,你在這兒住兩天,過兩天眾將召集齊了,我領你和他們見一面。”
劉海趕緊連連應是,接著曾國荃就有些勞累了,白白手讓劉海離開。
劉海這一回恭恭敬敬的給曾國荃行了個禮,這才退出了他的臥房。
等到劉海走了之后,曾國荃突然睜開了眼睛,兩個眼放出了金光,哪還是剛才的那個疲憊欲死的老人。
而這時在曾國荃臥房內間的門卻打開了,里面走出來兩個年輕的男子,他們正是曾國荃的孫子,曾廣河,曾廣江。
這兩個孫子重新來到了曾國荃的床前。
曾國荃看了他們一眼,然后問道:“你們覺得劉海這個人怎么樣?”
這兩個孫子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最后還是曾廣河上前一步說道:“以孫子看來,姑父還是有些能耐的,而且重情重義,一定是托付大事的好人選。”
曾國荃沒有回答,而是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曾廣江,“你也是這么想的?”
曾廣江聽了曾國荃的問話,有些不知所措,最后磨蹭了半天才開口說道:“我看二哥說的有理。”
“有理個屁,就你們倆這個貨色,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
曾廣河和曾廣江,兄弟兩個被曾國荃罵的有些莫名其妙。
曾國荃看著他們倆的窩囊相也有些無奈,但凡是自己的后代中有一個能人,他也不至于把這江山托付給一個女婿。
“你們給我聽好了,記住了,你們的這位姑父,可不是一般人,當年我第1次見他的時候,就有些不同意這門婚事,不過看在劉坤一的面上才勉強同意了。”
曾國荃看了看底下的這兩個孫子,然后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你們的這位姑父狼顧鷹視,一看就是不甘平凡的人。如果是在太平年月,他也翻不起什么浪來。但是現在是三千年未有的大變局,正是這些梟雄虎視眈眈的時候。”
曾國荃剛剛說到這里,底下的曾廣河就“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曾國荃一聲怒喝:“瞎叫什么?”
曾廣河聽到曾國荃的落后,這才不好意思地住了嘴。
這時站在一邊的曾廣江說話了,“祖父,如果是這樣,為什么祖父不為朝廷,除此大患?”
曾國荃看著這個天真的孫子搖了搖頭,但是畢竟是自己的后代,也得給他們講講清楚,省得他買楞頭青的惹的禍。
“你以為朝廷讓你大哥在京城做侍郎,是為什么?”
“能為什么?還不是我大哥有才學,朝廷注重人才。”
“屁,什么有才學,那是人質,否則的話朝廷怎么放心讓我執掌兩江,同時控制湘軍?”
曾國荃的兩個孫子,聽完這句話已經是覺得五雷轟頂,他們沒有想到最后的結果竟然是這樣。
曾國荃看著兩個孫子呆若目雞的樣子,冷冷的一笑:“現在你們還讓我為朝廷除此大患嗎?”
這兩個孫子現在都有些麻木了,今天一天聽到的陰謀詭計,比她們一輩子經過的事都多。
接著曾國荃又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有些大意了,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在老家是韜光養晦,這一出山來就是龍入大海,虎入深山。”
同時曾國荃腦子中想起了他在上海的時候見到的那只南洋水師陸戰隊。
當他看到這支軍隊的時候,就知道再也壓制不了劉海了,如果是逼迫升級,就憑著這支軍隊,劉海就能把江南弄個天翻地覆。
曾國荃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如果能再年輕20年,他一定不會讓這小子在自己面前撒野。
曾國荃回過神來,接著說道:“我將湘軍最后交給這小子,也是想給你們留些情分。”
曾廣河聽了之后有些不高興的嘟囔,“留什么情分,還不如把湘軍留給我呢。”
這句話正好讓曾國荃聽到了,他不屑的看了自己這個孫子一眼,只不過是一個志大才疏的,到現在還沒有看清形勢。
“你得了湘軍會怎么樣?”
曾廣河看著自己的主婦有些害怕,“祖父,我只是隨便說說,并沒有別的想法。”
“我讓你說就說,如果你說的好,弄不好我改變主意,將湘軍交給你。”
曾廣河聽了之后眼睛都亮了起來,急忙說道:“如果我得了湘軍,必定勵精圖治,整頓軍事,為朝廷百姓守衛疆土。”
曾國荃用眼睛直直的瞪著這孫子:“你靠什么勵精圖治整頓軍事?”
曾廣河一聽先是一愣,然后說道:“加強訓練,嚴肅軍紀,士兵用命,天下可定!”
曾國荃聽了之后,失望的搖搖頭,“士兵訓練必須加強營養,你有那個錢給士兵買吃的嗎?整頓軍備那得買洋槍洋炮,你有錢去買那些東西嗎?讓士兵用命,那得有重賞,你有那個錢嗎?平定天下,那更是花錢如流水,你有那個錢嗎?”
曾國荃一連幾個問題,直接就把曾廣河給問傻了。
他們曾家,雖然在剿滅發匪的時候有了一些積蓄,也算是富甲一方,但是真的把這錢扔到軍隊里去,那恐怕連個水漂都炸不起來。
“所以以我看來,你們還是老老實實的在鄉下呆著,享受榮華富貴吧。”
剛才還有些振奮士氣的曾廣河,現在完全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你們聽我說,等我不在以后,你們就以守孝為名,全部回老家去,等你大哥回來告訴他,從此以后辭官不做,一直在老家給我們呆著。”
“如果有那么一天,劉海起事失敗,到時候你們會受些牽連,不過憑著我的名聲,你們再花些錢財,也能夠保全身家。”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這個姑父有那個運道,坐擁中華面南背北,到時候你們就可以出山,繼續過你們的日子了。”
曾廣河,曾廣江兩個兄弟,到現在才恍然大悟,他們的祖父已經給后代,留下了一條平平安安又能享受榮華富貴的道路。
如果這位小姑父,真的能夠成事,他們家也出了一位皇后,在憑這老湘軍的關系,就能做幾百年的天下世家。
到了現在,這兩個人都一臉崇敬的看著自己的祖父,這位老人家幾乎都把今后100年的事情,算得清清楚楚了。
在談話要結束的時候,曾廣江問了一句,“用不用通知大伯他們一家?”
曾國荃聽了之后,臉色就陰沉下來,“不必管他們,我那個兄長早就給他們一家安排好了后路。”
曾國荃說完這句話之后,好像真的累了,揮手讓自己兩個孫子下去。
等到屋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的雙眼開始閃爍著陰郁的光芒。
當年那件事情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他在密室之中向大哥進言,讓他畫江而治,結果也不知道怎么的,這么機密的話,竟然傳的全天下都是。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沒鬧明白怎么回事,但是隨著年齡漸漸長了,他也明白了其中的奧秘。
如果沒有他大哥的允許和受意,這些秘言怎么會傳出去?
他大哥這是用這句話,向北方的朝廷示威呢?
曾國荃在第二天,在病榻上向湘軍的各級將領發布軍令,命令各級將領,三日之后在南京召開會議。
其實現在的湘軍,已經快要名存實亡了,在曾國藩去世之后,湘軍的很大軍事力量,都已經轉入了李鴻章和左宗棠的麾下。
而現在所存在的湘軍幾乎都是空桶子了。
不過這個空桶子卻是有兵額的,當年湘軍主力超過十幾萬,真正是曾國藩嫡系的,也只有5萬多人。
這些人最后曾國藩都留給了曾國荃,剩下的人不是散入山中,就是回家做富家翁,再有就是被左宗棠和李鴻章瓜分。
經過這么多年來,現在真正有戰斗力的也只有李鴻章的淮軍了,這是因為李鴻章威望日重,而且他是從打太平軍那時候血里滾出來的,還是有一些作戰經驗和統兵方略的,再加上當年湘軍的老底子,因此現在淮軍才能脫穎而出。
而曾國荃這些年來年紀漸長,而且由于曾國藩韜光養晦的政策,對于湘軍并不上心。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朝廷給撥付的軍餉已經越來越少了,因為現在朝廷已經不把湘軍放在眼里了,他們的重點現在是李鴻章的淮軍。
因此,曾國荃不得不收縮兵力,因此這幾十年惡性循環下,現在的湘軍除了有個名聲,以及那些定額之外真正的作戰兵力也只有七八千了。
而曾國荃真正留給劉海的并不是這七八千人,而是整個湘軍名義上能夠招募的5萬人馬的兵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