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鐘估算時間:晚上八點四十五。
樂白的一對一斗魂,以及史萊克七怪團戰斗魂,即將開始。
兩場都屬于“越級”斗魂,獲勝即可得到十倍獎勵。與之相對的是不止十倍的難度與風險。
樂白從選手入場通道走出,隨意朝四周看。按照習慣,他戴著面具,不擔心被觀眾們記住臉。
不過看臺上觀眾的數量,比樂白預計的少很多。而且基本看不到什么稚嫩的面孔:“大斗魂場刻意安排的嗎,擔心場面太過‘華麗’刺激到年輕人。”
念頭一閃而過,樂白的注意力已經收回,集中到面前的對手身上——石喬典,看似壯年的中年男子,一臉溫文爾雅的微笑,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穿著打扮十分得體且整潔。
配合他尚算俊朗的臉,只看外表,大概能讓大部分人都一眼感覺“這是個好人”。
沒有事先了解過他,根本不會把這個人和“食人惡龜”這種外號聯系到一起。
主持人兼裁判按照慣例,慷慨激昂地講述兩人的信息。
當聽到樂白這個“白環”只是個二十三級的輔助系魂師時,看臺上的觀眾們齊齊發出喝倒彩的唏聲。
在場的觀眾大都是熟悉石喬典風格的人。他們想看的是,挑戰石喬典的魂師經過一番努力,最終被石喬典一口咬死,血濺當場的刺激場面。
而不是一個二十三級的垃圾輔助系魂師毫無反抗能力地被石喬典咬死。
不只是觀眾,就連石喬典本人也對樂白的情況感到疑惑,于是他開口問樂白:“你是輔助系魂師?”
不止外表,石喬典的聲音聽起來富有磁性,也令人感到舒適。
樂白簡短回答:“是。”
經過面具改變的混合音聽起來很奇怪。
石喬典不好判斷樂白的年齡,再問:“你的金斗魂徽章,是跟搭檔一起打二對二得到的嗎?還是說在團戰斗魂里混到的?”
主持人還沒宣布比賽開始,樂白不介意多說兩句:“一半是我自己打的,另一半是二對二斗魂的。”
“自己打的?”
石喬典說不上見多識廣,索托大斗魂場的情況也不太可能傳到這座西爾維斯大斗魂場:“看樣子,你的運氣不錯。每次一對一遇到的都是很弱的對手吧。”
“是啊。”
樂白語氣中帶著笑意:“都挺弱的。只用魂力,隨便一拳就能打倒。”
“那你的好運氣恐怕用完了。”
石喬典笑的很開心,像一個準備用開水去灌螞蟻窩的孩子:“不然也不至于在越級斗魂的時候遇到我。”
石喬典這句話說完,主持人大聲宣布斗魂開始。
這個瞬間!
樂白將壓縮的所有魂力,遵照面板的引導,盡可能多地消耗,啟動技能:一刀羅剎!
眼中的世界開始無限放慢,直至近乎停止;
看到的所有東西,顏色逐漸褪去,變成黑白;
注意力進一步集中,黑白的圖像也開始消失,只剩足以分辨事物的點和線;
耳邊縈繞的聲音消失;
鼻子里聞到的味道消失;
嘴巴里隱約嘗到的鐵銹味消失;
心肌收緊,渾身的血管膨脹到極限;
可以感覺到體內幾乎要爆出來的血液和力量。
只讓用到的肌肉收縮,前進,在地面連續踩踏數下,來到代表目標的點與線面前。
身體在面板的輔助下順勢調整為當前最舒服的姿勢。
握緊拳頭,出拳!
眼中,點與線構成的單調景象,以打出的拳頭為中心,驟然恢復成正常的模樣。
主持人宣布開始的聲音傳遍斗魂場。
看臺上,觀眾們看到,那個輔助系魂師,不知何時已經移動到石喬典身前,保持出拳的姿勢,白色的霧氣從他身上冒出來。
他揮出的拳頭前方的延長線上,一道新產生的溝渠,以及末尾處凹陷的墻壁,證明有攻擊經過。
四散的紅霧,彌漫的腥味。
自中心洞開頭部的尸體轟然倒下。
隨后,超越極限驅動身體的代價從骨頭內傳出。
“嘶!”
似曾相識的劇痛,席卷樂白全身,讓他忍不住吸氣。
不過這次沒有渾身冒血,只有拳頭因為直接攻擊目標,指骨上的皮肉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撕裂,好在出血量不大。
腿部肌肉似乎有部分撕裂,導致樂白退場時一瘸一拐,姿勢實在說不上帥氣。
足足過去五秒,樂白已經快從場地離開,呆滯的主持人才在良好的職業素養加持下取回思維,宣布:“勝、勝利者——白環!”
又過兩秒,觀眾們的理性終于說服腦子面對現實:
“假的吧!”
“開什么玩笑?!”
“剛才發生了什么!?”
“石喬典怎么突然就死了?他都還沒開武魂!”
“居然偷襲!卑鄙小人!不配做魂師!”
“那個白環不是輔助系魂師嗎?他怎么做到的?”
“勞資的錢啊!!”
鬼哭狼嚎,又或者群魔亂舞,都跟樂白沒有一銅魂幣的關系。
他現在正因為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感受而苦惱:“為什么沒有一點真實感?”
樂白非常清楚,自己剛才親手殺死一個人。
皮開肉綻的拳頭上,仿佛還留有擊穿石喬典頭部時的錯覺。
但僅此而已。
記憶里那些娛樂作品中經常能看到的,惡心、想吐,之類的感覺,一個都沒有出現。
“雖說我確實沒有把那位石喬典當成和自己一樣的人類看待,但這反應是不是太淡薄了?”
樂白努力回想自己退場前看到的,石喬典的尸體倒下,紅色的液體慢慢攤開的景象。
但是樂白發現,自己的情緒波動之小,甚至還不如當初在魂獸森林里面,看到那只可憐的琉璃金蟹被趙無極肢解,然后被戴沐白殺死的時候。
“怎么就沒有感覺到一點‘生命的重量’?”
樂白不由地想到:“難道我一直以來,都是自以為尊重生命,實則跟那些漠視生命的家伙是一丘之貉?”
有沒有感覺其實無所謂,關鍵是不想變成自己討厭的模樣。
“…”
“不對!”
“前提完全不一樣,這樣糾結只會鉆進牛角尖,得換個角度思考。”
樂白借助并列思考在腦子里展開頭腦風暴:自己會不會因為一時興起殺人?人命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么?當自己的選擇會影響到與自己無關的某人的生命時,自己做出的選擇是否會受到影響?
如果需要…
一陣頭腦風暴過后,樂白感覺心情變好很多。
思考結果,他是尊重生命的。
對石喬典的死無動于衷,因為死的是一個輕視他人生命的渣滓,所以他的生命的重量也輕如鴻毛。
“嗯,就是這樣,肯定是這樣的!”
樂白確信,隨后整理好心情,通過感知,找到已經完成團戰斗魂的其他人。
跟樂白比,其他人的的狀態就差很多。
除了唐三,似乎都吐過,臉色蒼白,一副憔悴的模樣。
大師和弗蘭德早就預料到他們會這樣,簡單勸說幾句,讓他們打起精神,戴好面具回到旅館。
路上,奧斯卡看到樂白一臉淡定,以為樂白受到差別待遇,問道:“樂白,你剛才…難道沒有見血?”
“有。”
樂白:“看起來挺不錯一個年輕人,被我一拳打沒了臉,還好血沒有濺到我身上。”
奧斯卡嘴角一抽,感覺剛剛緩和下來的胃又開始難受了:“你…是第一次殺人吧,為什么能這么無所謂的模樣?”
“大概,因為那個人是個不懂尊重生命的渣滓。”
樂白很認真地說:“我沒能把他當做和自己一樣的人,也沒有殺人的真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