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人影從樹梢疾馳落下,是一臉茫然與警惕的楚晨。
他隔著一堆靈陣,急切喊道,“出了什么事?”
“我那邊事情處理完了,閑不住,就想著到這邊來找你,在外面等著突然就感受到這邊有劇烈的靈力波動,想起你又剛好在這邊,所以我就過來看看。”
發現諶仲瞇起了眼睛,楚晨心中生出求生欲,趕忙解釋了一大堆。
諶仲擔心楚晨其實是跟李博一是同行,不過根據周圍靈陣的反饋,楚晨的確是剛才一路跑來的。
靈陣打開,楚晨顫顫巍巍地走入。
靈陣內充斥著多種可怕的力量,而且還有一道挺熟悉的氣息——李博一的火焰。
可是…他人哪去了?
楚晨感覺腳下有點窸窸窣窣的聲音,低頭一看自己正踩在一堆黑灰的渣子上。
這咋有點像骨灰?
呼——
有風從山林拂過。
灰渣被吹起,撲在楚晨臉上。
他的面色瞬間蒼白,眼皮直哆嗦,這懟他臉上的,就是他在尋找的李博一!
楚晨心頭狂跳,后怕之余覺得好開心。
自己在鳳凰城的最大對頭就這么沒了,不談別的,就這一點,楚晨就對諶仲感激涕零。
“多謝前輩出手!”楚晨忽然覺得諶仲嘴角的笑頗有深意。
難道斬殺李博一,是前輩送我的禮物?
想讓我老實歸順,就幫助我掃清鳳凰城的最大阻礙?
前輩不愧是前輩,這一招正中靶心…我實在拒絕不了。
“哦?”諶仲故作高深地哼了一聲。
瞧見楚晨的表現,諶仲大概也猜到了他的內心活動,不得不嘆服有時候腦補迪化是個好助攻。
“你應該知道,有收獲就必有付出,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諶仲娓娓道來,徐徐引導,“當然,我這人喜歡放長線釣大魚,跟隨我的人,也都收獲不小,要付出的,不過是一點點忠誠。”
“比如,她。”
諶仲指了指楊琴。
楊琴取下面罩,露出那張三十出頭的冰冷面容,同時一身萬丈冰山般的氣勢爆出。
楚晨瑟瑟發抖,神情逐漸凝固僵硬,他不可思議地指著楊琴,“你…你…你是神雪宗宗主!”
“你不是淬魂境嘛?怎么這才幾年,就突破到宗師境了!”
“難怪我總感覺你有點眼熟,我們四年前有過一面之緣。”
“難道…這都是前輩的功勞?”
“前輩真有法子?”
這一會兒都是楚晨在自言自語,諶仲和楊琴保持沉默,恰好是這種沉默與安靜,襯得他們更加高深莫測。
“楚門主,你的心還會因為某些事情而翻滾嗎?”諶仲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楚晨一頓,嘴巴張了好幾次,“大概還會吧?”
“假如我告訴你,跟隨我,可能會面對世上最強大的危險,可能會獻出生命,你會做出什么選擇?”
“…如果那時候,我的心還是熱騰的,那我可能會燃燒生命。”楚晨的情緒被調動了起來,說的也逐漸中二。
“恭喜你,有資格跟隨我,”諶仲張開懷抱,嘴角笑容肆意張狂,“不過,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屬于你自己。”
楚晨緊緊凝視諶仲,胸腔好像有一團熱火在翻騰,陷入回憶。
“前輩說的危險是魔窟吧?我的父母曾隸屬帝國軍,他們在我十歲那年戰死在魔窟之中,
后來我和爺爺相依為命,在我十五歲那年,一處山林里的魔物研究所失控,魔物逃出,而我爺爺正好在山里采藥,為了給我湊靈武師學院的學費…他死了,
怎么說呢,我想變強,沒有其他目的,就是想進入魔窟斬殺更多的魔物,一直把它們全部屠盡為止,我不想這世上再有小孩的父母留在魔窟。”
諶仲靜靜聽著,心中五味陳雜。
他剛才那番話不是瞎說的,而是根據楚晨的表現進行大范圍轟炸,楚晨的為人在靈武師里可以稱得上偉光正。
從他被自己殺炎龍而感動,出手相救都可看出。
再加上現在這個時代大背景,魔窟的威脅一直壓在所有人頭頂,強大靈武師的悲傷,十有八九都與魔窟有關。
往上面套就是!
說白了,諶仲在利用楚晨內心的柔軟。
他們兩人理解的危險也不同,楚晨覺得是魔窟,包括玉靈黎、王德志等人。
但只有諶仲知道,他口中的危險是殺害父母的上界之人。
不過這不重要,自己也避不開魔窟,諶仲想通了,當自己成為頂尖之時,有些事根本沒得躲,冥冥之中的造化會捉弄人的。
雖然那都是未來之事,但諶仲現在的這些操作,也有為其做準備的考量。
修煉不需要怎么努力,有自動修煉,也不用練習靈技,畢竟壓根就沒那功能,所以諶仲只能從別的方面武裝自己。
例如一群可以在自己倒下時站出來的人。
這一切的不安全感,全都源于自己的金手指——神技庫。
諶仲又不傻,這樣一個主角光環戴在腦袋上,捫心自問,慶幸享受之余,其實恐慌更甚。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諶仲知道這個“重”還沒有降臨。
“唉!我想的太多了。”諶仲抬頭,低低感慨。
“嗯?前輩說什么?”楚晨問道。
“叫我主人。”
諶仲接下來的話閃了楚晨的腰。
“一種儀式罷了,我不是要真的當你主人,這里的主人不是主人的意思,是諧音。”諶仲只好這么說,盡量讓楚晨不那么別扭。
“主人。”
“誒。”
一天之后,月明星稀。
楚晨走出山洞,眼中摻雜著喜悅與傷感兩種極端。
他仰頭說道,“爸媽,爺爺,我終于成為了宗師,我有能力去斬殺更多的魔物了。”
他轉身,誠摯鞠躬,聲淚俱下,“先生恩情,舉世難忘。”
“抱歉啊先生,我這個大老粗怎么就哭了呢?太特么丟臉了!”
“媽的,我拼了老命去修煉獸血功,鋌而走險,就真的只是想多殺幾個魔物,這個秘密我沒給任何一個人說過,他們都以為我是個不擇手段的修煉狂…”
一主一仆,就這么站在月光下,一個說,一個聽。
楚晨說得嗓子都沙啞了,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憋了幾十年的委屈。
末了,諶仲拍了拍他的肩膀,“困了嗎?要不睡會兒?”
楚晨又是一震,看諶仲的眼神更加深邃了,“好…好的。”
他已經有近十年沒有睡過覺了,他害怕在睡夢中看見親人被魔物撕碎。
楚晨鉆進山洞,沒多久就傳出呼嚕聲。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楊琴走近,“我想回去看看茵兒,三天后回來。”
“去吧,”諶仲說道,“這暫時有楚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