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杜元銑的奏折,武庚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這奏折全篇上下沒有一個讓人舒心的字眼,每一句話都往人肺管子上戳,而且還是往死里用勁的那種。
武庚認真回憶了一下,這個人似乎從始至終都在找死。
好好活著不好嗎?
武庚如今養成了習慣,一旦遇到無法理解的事情,就從《封神演義》里找答案。
書中杜元銑出場時間極短,出場就因為跟妲己死磕,死在了紂王手里,但大結局的時候他是跟著封神了的。
與他差不多情況的,有商容、比干、費仲、尤渾等,甚至還有紂王…
這看起來挺令人意外的,
有很多人認為這不合理,紂王這樣的憑什么封神呢?!
其實他們是沒讀懂這本演義,
因為書中說得很明白,許多年前三教共簽封神榜,這三教分別是:闡教、截教和人道,
以上這些人有忠臣,有奸臣,甚至有亡國之君,但…他們都可以歸類到人道中來。
而封神之戰中,截教和闡教幾乎把狗腦子都打出來了,損失極大,但屬于人道的天皇伏羲、地皇神農、人皇軒轅卻俱都毫發無損,
故而才有了這么奇葩的封敕。
然而想到這里,武庚卻反而深恨自己腦子轉太快,知道得太多了。
因為如果他的猜測屬實的話,那三皇的心思就很難猜了。
當然武庚不是懷疑他們的人品,而是他意識到如果三皇在封神之戰中真是如此算計,那就說明闡教、截教勢力極大,三皇無法力敵,只能暗中布局。
他先將這個可怕的猜測放在一旁,開始認真思考該如何破解杜元銑的謀算。
杜元銑乃是司天臺監正,
因為能力出眾,又戲稱為司天臺太師,
恐怕他已經從天象中看出了一些端倪,這些作死行為,其實是在為封神作鋪墊。
紂王能封神其實好理解,畢竟他做了很多可怕的事情,但那是因為他被狐貍精蠱惑了,
而狐貍精是媧圣所派!
如果他真有罪,他最多二分罪孽,另外八分是要歸媧圣的!
既然他能封神,那費仲、尤渾雖然奸詐無比,但他們忠心不改,戰死沙場,自然也要封敕,
而杜元銑、比干、商容等人,反對狐貍精作惡,故而身死,也算是為國為民的忠貞之士,自然也是有資格封神的。
所以三皇的封神邏輯,應該是以仁、義、禮、智、信為基準。
當然這只是三皇的邏輯,而非鴻鈞、元始、通天等人那五花八門的基準。
鴻鈞:能者當仙,孬者封神,
通天:我的弟子都要當仙,
元始: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全都要!
總之想到這里,他已經知道該如何惡心杜元銑了。
武庚看向馮習:“叫太史官曹滿華來見我!”
沒多久,曹滿華就被叫到了武庚面前。
“臣太史官曹滿華,參見陛下。”
武庚看著他濃眉大眼的樣子,心中很是滿意:“起來吧,我已經看到你最修的史冊,你能如實記錄實事,我很滿意。”
曹滿華低眉順眼地道:“是陛下教導得好。”
“你可知琴操已然入宮?”
“朝野頗多議論,臣竊以為…此舉不妥…”
武庚笑道:“你誤會了,孤并非好色之人。”
就算昊天信你,老子都不信你!
“當然,陛下性情高潔,怎么可能是好色之人呢。”
武庚早有腹稿:“實際上前日孤縱馬狂奔,沖撞了琴操姑娘的車架,導致她受了重傷,我帶她入宮并非是看她絕色,實在是心中有愧…只是如今琴操姑娘已然在宮中過夜,名節有損,就此放出去反而不利于她…”
曹滿華道:“陛下有情有義,義薄云天,微臣佩服。”
“哈哈哈!”武庚更加高興了:“你果然是個懂事的…既如此我便給你一個新的任務…
司天臺監正杜元銑,此人平日就愛光顧青樓茶館,對琴操姑娘覬覦已久,得知我將其帶入宮中,竟然寫了一份奏折來罵我…話語間甚是難聽…
如今自然是不可能將琴操姑娘賜給他,不過宮中尚有先帝侍妾數名,年老色衰,無處安放,配杜元銑倒是極好的…你一會兒陪著馮習一起去一趟吧…”
曹滿華渾身一抖,額頭上的冷汗嘩嘩的!
幸虧當日在城門前自己沒有硬頂啊,陛下實在是太可怕了。
杜元銑怕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西宮,姜太后居處。
殷郊將武庚的話語,除了紂王靈位相關的,都統統告知了姜太后,
姜太后聽了之后滿臉激動地道:“不能答應他,絕對不能,這肯定是他的陰謀,你父王就死得不明不白的,你千萬不能出宮!”
殷洪也道:“是呀,武庚真是太壞了…肯定是在宮內不好動手,想要把我們騙出去殺掉…”
看到母親和弟弟的一致反對,殷郊只覺得有塊大理石堵在了嗓子眼上,不上不下的特別難受。
不過最終他還是鼓起勇氣,道:“孩兒已經答應了。”
啪,姜太后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你,你怎么可以這么擅作主張,你將我置于何地?你是翅膀硬了想飛是不是?”
姜太后未必真有如此不滿,只是這些日子以來過于壓抑了,武庚與東宮黃太后兩人,就如同是兩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今日總算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這是順風順水的人遭遇挫折后的應激反應,
但這樣的反應往往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殷洪道:“哥哥,你快向母后認錯呀,哥哥…”
殷郊低眉順眼地跪下,以頭搶地,但他的態度沒有絲毫松動:“母后,武庚對王宮的掌控力越來越強了,一直呆在這里不會有任何出路,只有到外面去,才能找到忠臣良將…才能積聚更多的力量…”
殷郊以為,自己如此說了,一姜太后的賢良淑德,一定會同意的。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姜太后的無情鐵掌。
啪地一聲,殷郊只覺得腦袋嗡嗡的,嘴里也是一陣腥甜,可見姜太后是動了真火。
看到兒子嘴角的血跡,姜太后陡然間意識到自己做得過火了,連忙喊人來為殷郊處理。
殷郊卻一把將侍女推開:“不用,兒臣還扛得住。”
看著兒子低眉順眼地跪在自己面前,姜太后卻覺得心頭堵得慌。
“你,你一定要與哀家作對嗎?”
殷郊道:“兒臣不敢,兒臣只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你還只是個孩子。”
殷郊:“兒臣已經不小了。”
見兒子根本不肯回頭,姜太后忍不住咆哮道:“你死了這條心,若是你敢踏出朝歌,為娘一根繩吊死在此處。”
姜太后前半生太順遂了,
導致她的抗壓能力有點弱,
這其實也沒什么,但她骨子里還有一股鐵血氣息,而且這股鐵血意志是向內的,
也就是說在遇到無法跨越的關卡的時候,她舉到砍向自己脖子的幾率比砍向別人的幾率更大,
也就是俗稱的我死給你看。
殷郊苦笑道:“母后,我若是留在宮中,當有一日武庚舉起屠刀殺來,你準備如何護住我與弟弟?
嗯,我換個問法,你除了死給武庚看,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姜太后咆哮道:“他不敢。”
以姜太后的涵養學識,這個樣子是恨不應該的,
但此時她受到了極大的挫折,丈夫被殺,王位被庶子所奪,寄予厚望的娘家人根本指望不上…
名義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要保護孩子,
可實際上這兩個孩子才是她的依靠!
她才是被保護的那個!
殷郊冷冷地道:“萬一敢呢?”
“你外公不會放過他的。”
“如果他不顧一切呢?”
姜太后幾乎歇斯底里地道:“他不敢,他絕對不敢…”
殷郊站起來,毫不退縮地道:“母后,別忘了你是姜氏長女,紂王正妻…兒臣離開之后,你要更振作一點,要不然弟弟就真的沒有依靠了…”
姜太后氣得腦袋陣陣發暈:“你,你這個孽子。”
殷郊猶如一根木頭一樣站在原地,又臭又硬!
殷洪看著勢同水火的母親和哥哥,眼睛里冒出了仇恨得怒火。
都是武庚的錯,我遲早要讓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