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年輕時候,身體的精力會超出想象。
比如你在高中大學時候,可以去網吧通宵一天,第二天仍舊可以繼續,甚至還可以更長時間。
但人到中年,你甚至一次熬夜就足夠耗費所有的精力。
氣血也是如此。
年輕時氣血旺盛,曾經頂風尿三丈,到中年順風還濕鞋。
溫良現在的氣血就是如此,哪怕受了傷,等到早晨的時候,生理反應也還是沒有缺席。
還好今天沒有發生什么自溢的情況,不然倆姑娘可能會更尷尬。
武婧的速度比蘇棠更快一些,她搶先一步,道:“我去找護士,糖糖你幫忙把早餐給弄一下啊,我走了。”
說完,她直接奪路狂奔,房間里面只剩下溫良和蘇棠兩個。
蘇棠紅著臉,看著溫良小聲道:“那你等一下,婧婧去叫護士了,我先把早餐給分一下啊。”
她完全背著溫良不敢看他,說完話就收拾起帶來的早餐,其實腦子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收拾啥。
溫良伸出左手把18厘米的柱子使勁往下壓了壓,但柱子很堅硬,并不聽溫良的話。
這就有些尷尬了。
溫良越是想要壓下,就越是不行,反而是起反作用,把帳篷越撐越大。
到最后,溫良只能尷尬的放棄,然后開始心平氣和的念靜心咒冰心訣等多種神功,還好轉開了注意力后,帳篷反而癟了下去。
沒多久,武婧從外面推門進來,臉上還帶著不自然的神色,身后似乎也并沒有護士跟隨過來。
蘇棠見到武婧,松了一口氣,她一個人剛才真有點不知所措。
“婧婧,護士怎么說?”
武婧裝作自然的模樣:“護士說了,一般這種情況,有家屬在的,家屬幫著就行,主要是小心別讓掛的水出問題。”
其實在監護室,大多數都是無法自主行動的人,通常都是導尿管等一起上,但溫良其實本身問題不大,被安排在了這里一晚上是主治醫生為了安高海平的心。
護士已經檢查了各種情況,明白溫良現在的狀態,所以才這么說。
嗯,這個護士不是昨天值班的小年輕,而是一個已經接班了的中年護士。
她是根據報告,把情況告知給了武婧,武婧又糾結的走了回來。
聽到她把話說完,兩個姑娘對視了一眼,又飛快的挪開視線。
“要不,就我來吧。”
“我來吧。”
幾乎是同時兩道聲音響起。
然后又是同時:“那就糖糖(婧婧)你來吧…”
溫良有點無語,道:“行了,你倆在這說相聲呢,蘇棠你看看有什么早餐怎么分,把它分一下,武大仙來幫我拿著吊瓶記就好了。”
他說著,把身上的被子掀開,左手臂支撐著身體從床上坐了起來。
作為一個年輕而又強壯的男人,其實不用手扶也能很精準,不至于滴到鞋上,何況溫良左手還完好,不會出現人力姑娘幫著他把鳥的情況。
而溫良之所以叫武婧過來,還是因為受前世影響,他全身上下武婧沒有一處地方不熟悉,鳥兒跟武大仙也早就混熟了。
再說了,只是幫忙舉一下吊瓶,也不一定能看到什么,沒大問題。
聽到溫良發話,倆人不說話了,各自點頭答應。
武婧走過來,撇撇嘴,把吊瓶給舉了起來:“走吧,我跟著你一起去。”
溫良忍著肌肉牽動帶來的疼痛,慢慢的走去廁所。
一時間,整個房間又安靜下來,只剩下腳步走動的聲音。
衛生間門被武婧幫忙推開,溫良走在前面,武婧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
“好了,你轉過身去吧。”
“切,還用你說,早就轉過來了。”武婧似乎很淡定,只是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衛生間的空間更小,跟溫良背對背的武婧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熱度,尤其是聽著溫良左手往下扯病服褲子時候的聲音。
似乎像是貓爪輕輕的撓著心房。
然后就是嘩啦啦的水流聲,更是差點讓她落荒而逃,這一次比之前在酒店時候更清晰,清晰到她只要一轉身就能把那個罪惡的東西收在眼底。
這又是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事,別說經歷,在這之前,武婧甚至都從來都沒有想過有這么一天,這么一副場景。
溫良也沒有什么不良心思,姑娘們現在都還青澀,不適合任何猥瑣的思維去褻瀆他們。
如果不是需要有人舉著吊瓶,他甚至不想這么讓武婧來幫忙。
很快,溫良解決完畢,甩了兩下之后,把貂蟬…咳,反正是整理好之后,似乎能聽到背后姑娘松了口氣的輕松感。
他轉過身,看到武大仙通紅的耳垂,果然這個時候的姑娘們還都單純的可愛,哪像以后很多人只是見了一面就可以睡一起,更別說這種小兒科。
不多久,溫良爸媽也都上來了。
轉病房事情也已經解決,本來按照溫有德的想法,其實轉到普通病房就好了,但醫院方面早就得到了交代,這邊有個醫生跟著溫有德一起過來之后,二話不說就給轉去了單獨的高檔病房。
嗯,類似于那種高干病房。
所有的東西被轉到了高檔病房里,這里比原先監護室里條件更好,空間小了一些,設施沒有那么齊全,但其他方面都要遠遠超出。
新的病房內。
溫良坐起來,靠著病床支起來的半邊,蘇棠坐在他的旁邊,手里拿著一晚肉粥平端著,而溫良則用比較笨拙的左手拿著調羹往嘴里送。
武婧則在旁邊,手里正吃著蘇棠做的雞蛋羹,還有溫良媽做的小米粥,以及在樓下帶上來的豆腐腦。
豆腐腦是咸的,還加了辣,這是武婧的信仰,其實也是溫良的。
只是現在的溫良不能吃辣,只能看著她‘呼呼’歡快的吃著,自己則費勁的吃著肉粥,還喝著牛奶。
只是蘇棠煮的粥也同樣好吃就是了。
武婧光吃還不行,嘴里還不時出聲:“欸,這個豆腐腦就是要咸的加點辣椒才有靈魂,可惜某人是吃不到了。
還有,要我說,小良子你就是矯情,浪費人家糖糖的一片好心,吃個飯都費勁,還不如讓她來幫著喂你吃快呢。”
溫良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道:“吃東西都堵不住你嘴,也就是我現在不能吃辣,不然那豆腐腦還能有你的份?”
“跟你有什么關系,那是阿姨買給我的,你一個病號還是好好的按照醫生說的來,要不然加重了我可不負責。”武婧特意拿著豆腐腦在溫良旁邊晃悠了一下,然后就站在病床旁。
哧溜一口。
“嘿,吃不到吧?真是香啊,嘻嘻。”
溫良干脆不看她,免得想要把她按床上打屁股,但現在又根本打不過。
蘇棠好笑的看著他們兩個,緩了一下發酸的手:“好了,婧婧你快些吃吧,等你吃完換你端著。”
“切,我才不要。”
嘴里雖然這么說,她還是加快了吃東西的速度,很快把豆腐腦吃完,擦了擦嘴,接替了蘇棠的工作。
“行啦,糖糖你快去吃東西吧,一會兒就涼了,讓我來伺候溫大少爺吧。”
房門外。
溫有德和趙雪琴悄無聲息的離開,倆人對視一眼,趙雪琴嘆口氣道:“我看這里也沒咱倆的事兒了,走吧,你真是生了個好兒子。”
深夜。
烏云蓋頂,電閃雷鳴。
暴雨像是天傾了一般,從天幕之下倒進了這人世間,整座城市都陷入翻滾的浪潮里。
大部分人在這樣的天氣早就回到自己家里,關緊了門窗,躲進溫暖的被窩,玩起了…手機。
街面上,早就沒有了人。
過往的車輛變得非常稀疏,夜班的出租車也都停運了。
街道上的店鋪早就關門,只有偏僻的一角還有一家店亮著燈。
雷光閃過,墻邊一個身穿橘紅色環衛制服佝僂著身軀的瘦小身影抬起頭,透過雨幕看到了亮著燈的店鋪。
他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亮光,靠著墻邊快走幾步來到這個還亮著燈的店門口。
這是一棟兩層樓的房子,只有一樓亮著燈,門上面似乎用熒光小篆體寫著店名——第9號。
但這家店的整體裝修并非是古風,反而是簡約明快的風格。
墻邊一個透明玻璃窗,門也是半玻璃,看上去倒是正正經經一店。
店里面不算大,從外面往里看,一眼能看穿,也就60左右平方,設計風格同樣的簡約。
墻邊立著柜子,中間也有柜臺,跟出去旅游時候手信店裝修風格一致,但放的東西千奇百怪。
一進門靠墻邊上,放著一立式座鐘,古銅色模樣,跟店內風格非常非常不搭,但又莫名的詭異和諧。
墻邊格子柜里面的東西更是千奇百態,有看上泛黃的羊皮紙,還有拳頭大小的玉葫蘆,斷裂一半的不知名生物牙齒,銀灰色的十字架,甚至還有一把看上去非常考究的小提琴。
怎么看這些東西都不搭調,放在這里卻又說不出的感覺,仿佛它們就應該待在這里一樣。
再往里,有一個收銀臺,一臺電腦,還有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但又說不出具體年齡的年輕人坐在那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找不出一個可以形容他的詞語出來,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可以稱一聲:靚仔。
電腦開著,但他沒看,反而是在看著手機。
柜臺上還有一只毛發純白,眼睛卻漆黑的兔子,伸著頭瞅著電腦,一只爪子握著鼠標另一只敲擊著鍵盤。
電腦旁邊是一個收款二維碼,還有一盒名片,名片上同樣用小篆印著店名。
中間是一個人名,周易,下面是一串電話號碼,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信息,異常簡潔。
突然。
周易抬頭,眼睛一瞬間仿佛星空降臨。
他看向了窗外。
一個橘紅色的佝僂身影出現在那里,在窗臺前躊躇不定。
周易站起身,向外走去,兔子跟著往外看了一眼,三瓣嘴撇了一下,沒動。
又繼續玩它的電腦了。
推開門,外面雨幕如煙遮住了整個世界,嘩啦啦的聲響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橘紅色佝僂身影是一個環衛工人,看上去60歲左右的樣子,皺紋爬滿了臉上,渾身都濕透了,花白的短發貼在頭皮上,異常的狼狽。
見到店主人從門里出來,他有點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帶著本地口音道:“小伙子,俺看你這里亮著燈,就過來避避雨,其他的地方太黑了。如果你覺得有妨礙的話,俺這就走。”
人的習慣總是厭惡黑夜,向往光明。
尤其是這樣的雨夜,即使一點燈光也能給孤獨的人一點慰藉。
“既然來了,就進店里吧,這雨還要下一會兒。”周易聲音平靜,音量不高,環衛老人卻聽得清楚。
環衛老人聽了話原本慌里慌張想拒絕,不知怎么拒絕話沒說出口,就跟著進屋了。
“唉~謝謝,謝謝,真是太感謝了。”
店門關上,登時與世隔絕,成為兩個世界。
老人走進屋內,奇怪的是他原本看上去濕透了的衣服上竟沒有水滴下來,好像憑空蒸發了一樣,他自己似乎也沒注意到。
周易臉上仍是一副平靜溫和的樣子,道:“隨便看吧,就當打發時間,如果有看上想要買的直接拿來柜臺結賬就行,可以給你打折。
那邊有凳子,也可以坐著歇一下。”
有凳子的地方是用來寄明信片,可以寄給以后某個時段的自己。
周易說完,抹身返回自己的柜臺,玩著他的手機,好像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樣。
環衛老人依舊拘束,不知道為什么,他潛意識里有點怕這個看上去很和氣的年輕人,也沒好意思坐凳子上。
老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這里,可能是因為這店是整條街唯一還沒有停止營業的。
他目光開始游弋,視線自然是最先放在了門口堪稱巨大的座鐘上。
它能有半人多高,古銅色模樣,四周四根看不出材質的柱子鏤空,雕刻著神秘的花紋。
表盤的一圈是黃道十二宮,對應著十二小時,指針好像是純金制造,下面一鐘擺是青銅材質。
在表盤的中間,似乎還鑲嵌著兩顆貓眼寶石,散發著幽幽的光。
環衛老人的目光似乎完全被它吸引,甚至有種想要把它據為己有的沖動,這種沖動太過強烈,讓他忍不住走近。
“那個東西別看太久。”
周易的話似乎是在他耳邊響起,讓環衛老人眼神變得清明,他趕緊從這鐘上移開目光,心有余悸再不敢看。
離開這個座鐘以后,他的視線很快被另外一件物品吸引。
那是一個文具盒,表面印著非常卡通可愛的兩只小綿羊。
環衛老人知道這個,是他孫女最喜歡的動畫片里面出場的兩只羊。
想起他孫女兒,環衛老人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連皺紋都舒展開了。
作為一個環衛工人,他的收入不高,女兒遠嫁后就前兩年回來過,后來失去了聯系。兒子意外去世,兒媳丟下他和孫女不知所蹤,他自己一個人帶著孫女生活。
生活是苦了一點,但大孫女很爭氣,每次考試都是第一,而且很節省從不亂花錢。
平時也非常孝敬自己,晚上放學都會做好飯給自己送過來,然后還會幫自己干活掃大街。
她的文具盒,也用了好久,上面花色都磨平了,還有個地方破了洞,一直不舍得換。現在剛好可以買下這個,送給她做禮物。
想起大孫女,老人的臉上無聲的笑了,他沒有猶豫,轉身拿著文具盒走向柜臺。
“小伙子,你這個文具盒多少錢?”
“這個東西不要錢。”
“那不行,那不行,怎么能不要錢呢,不要錢俺就不要了。”
“我這里的物品是需要用一些特殊東西交換的,我不喜歡錢,也不缺錢,我缺少其他的東西。”
“缺少啥?”
“缺的東西還有點多…這盒子,給你打個折,換你的七分‘善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