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總來得很晚,像是太陽總不舍得下班一樣。
北方的夏日雨水較多,天氣也如同女朋友的心情,哪根筋不對就會從晴天變成滿天烏云。下午時候突然一陣暴雨來襲,到了傍晚的時候天空才重放光明,金色的陽光把云彩渲染成奇形怪狀的光影,還有很多散落下來,混合著雨水澆灌后的泥土芬芳有一種清新氣息。
氣溫一下變得適宜起來,開車時也不用打開空調,從車窗闖入進來的略微有些土腥味的氣流并不顯得討厭,反而有點清新雋永之感。
這是屬于大自然的饋贈。
溫良把車窗稍微關上了一點,轉頭看著蘇棠道:“怎么了,蘇棠,為什么你一直這么看著我?雖然我知道我百看不厭,可你要一直這么看著,我就要收費了啊。”
“網上的新聞我看到了,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情況?我之前都一點不知道。”蘇棠沒理會溫良的玩笑。
她目光如水,里面是扣人心弦的波瀾。
平時忙碌起來很少看手機,直到今天溫良送她回去才拿起手機,了解到了新聞上面的情況。
蘇棠同樣聰慧,她也能從新聞中看出一些什么來,只不過里面有很多評論依舊不堪入目,這讓她非常心疼而又自責,感覺比罵自己還難受。
她之所以要這么靠近溫良,就是想要替他分擔一些,或是能夠為他做些什么。
就像當初在書架上那么多書滑落的時候,他能義無反顧的擋在自己前面,被砸了個鼻青臉腫,還幫自己把書撿起來,跟書店的工作人員道歉那樣。
只是那個時候,他身邊總會有另外一個似乎會發光的女生,她距離太遠只能遠遠看著,觸摸不到。
溫良被蘇棠眼里泛著淚花的自責刺了一下,心臟好像被人用手突然攥緊。
他很輕聲的解釋道:“其實問題不是很大,現在都已經基本解決,明天情況就會有不同了。”
溫良很詳細的把自己做的事,以及可能考慮的影響,會出現的情況還有解決辦法都說了一遍。
他車開的很慢,聲音也很輕,語氣似乎能溫柔夜晚的夏風。
每個人的性格方面有很多不同,蘇棠跟武婧不一樣,武婧從小到大的性格都比較強勢,一直都處于主導地位,本身也經歷過很多非議,她能夠比較客觀的看待溫良做的事。
蘇棠由于一直以來的喜歡,面對其他人還好,涉及到溫良的時候總是失去自己的方寸,或許是太過在意的緣故。
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溫良前世就是這么把一個好姑娘作沒有的,他現在自然明白,別人全心全意的為你好,你不能當成理所當然。
時間久了,越來越多的付出都被當成理所應當而沒有半點回應的時候,付出的那一方總有一天會看明白,然后黯然神傷轉身離去。
一些女孩養很多個備胎的套路就是這樣,一邊肆無忌憚的享受著別人的付出,一邊又和很多人曖昧著,等有人且這個人非富二代想要表達愛意的時候,又會說我只是把你當成朋(fan)友(piao)啊。
再來一次的溫良自然不會像以前那樣傻嗶,他懂得什么才是自己應該真正珍惜的。
“總之啊,蘇棠你別太擔心,我會把所有事情都解決的。”
溫良講述的時間不短,等到講完的時候,他的車子已經開到錦城花園旁邊的公園邊上。
蘇棠道:“我只是不想你一個人扛那么多,想要幫你分擔一些,可感覺又什么都幫不到你。”
金色的光線透過擋風玻璃,溫柔的輕撫過她的臉龐,給蘇棠完美無暇的臉蛋上鍍了一層神秘的光暈,晶瑩的水晶般的淚珠在睫毛之間的眼角將散未散,折射出夢幻的色彩。
這一刻,蘇棠仿佛神話里墜落凡間的女神。
溫良停好車,側身看著蘇棠,伸出手輕輕的拭去她眼角的淚滴,之后抓住那只仿佛羊脂白玉般的柔夷。
他直視著蘇棠的眼睛,說:“余華在《活著》里說:人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的。我雖然不完全認同,但也覺得人活著還是要先從自身去考慮。
人這一生忙忙碌碌,其實很多時候都是為其他人所活,小時候帶著父母的期望,成家了扛起了家庭的負擔,有了孩子又重新頂起一片天,這固然沒什么不好。
只是,蘇棠你要記住,有些時候承擔了太多就越會很多東西被束縛,很多時候會失去了自我,從而再沒辦法追逐自己的內心。
我明白你的心意,我欣喜且感激,說句非常虛榮的話,我也很喜歡這樣,但蘇棠,你從來都不是我的附屬品,我不能這么自私,你也不能什么事都只想著我而忽略了自己,你總要有自己的空間。
我之所以會這么的爭分奪秒,其實就是想撐起足夠高的天空,可以讓你們做最自由的自己,可以想做什么就去做,而不用有所顧忌。
每個人在前行的路上,都會遇見各種波折,這都是必須要經歷的事,想要得到就會付出相應的代價,這就是交換法則,就像我今天遇見的這些事。
你想跟我分擔一些,其實我很開心,可現在還不一樣,你還沒有真正的成熟起來,那些我覺得不過是輕風細雨的東西,帶給你們的可能就是狂風肆虐、暴雨傾盆。
其實你也不是什么都沒做,對吧?在網店成立之初,是你幫了我最大的忙,而且你現在不也一直在幫我嗎?
蘇棠,我答應你,等你真正的長大了,到時候不管遇見什么事,我們都一起扛,那時候你想跑都跑不掉,說不定我還會死皮賴臉的哭著喊著非要抱你大腿呢。”
蘇棠紅著臉蛋破涕為笑。
那一瞬間明媚的就像這金色陽光,不刺眼,但卻異樣的絢爛美麗至極。
溫良從被蘇棠反握的手掌中把手輕輕拿出,把抽紙遞給了她兩張:“好了,擦一下吧,這都成小花貓了,萬一回去被你舅媽他們認為我欺負了你,還不得拎著四十米大刀出來剁了我。”
“他們才不會呢。”
蘇棠紅著臉,接過紙巾,擦拭干凈。
溫良就等著她收拾好,這才準備開車門下車。
“溫良。”
“嗯?”
“我會很快長大的,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蘇棠道:“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抱大腿?”
溫良差點被閃了腰。
蘇棠那邊也笑著,拿著她的帆布包打開車門,她感受到了溫良的溫柔與呵護,還有他的心意。
手心和眼角似乎還殘留著些許溫度,就像這個時候的陽光,真的很美好。
空氣也很適宜,連蟬鳴都顯得悅耳起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變好起來。
只是兩人都沒有發現,一片陰影已經不知不覺的籠罩在了頭頂上。
李浩這幾天都有些魔怔了。
從那天見到溫良跟他擦身而過已經到了第三天了,他每天都會在晚上的時候過來蹲守。
或許是之前過來的時間太晚,他沒有看到這兩個人,而后昨天他又提前了一些,來到時候剛好看見溫良的車尾燈。
今天李浩特意早來了倆小時,不是他不想早來,而是公園這里會有保安巡邏,他成天待在公園里,誰都會察覺有問題。
接近傍晚的時候就不會,因為會有不少人出來散步。
李浩還沒有失去理智,他這些考慮的很清晰,這兩三天他在北關市場那邊,多少還是收到一點消息,聽說警察正下功夫找一個街面上混的人。
這也是他不敢白天全天在這里蹲守的原因,太扎眼了。
可這兩三天李浩過得很不如意,他的錢已經全部花光了,這還是他省吃儉用,一天只吃兩頓飯,還都是饅頭夾辣條這樣解決的。
喝得水都不是礦泉水,而是市場上的自來水。
越是這樣,他就越恨那個姓溫的小白臉,要不是他,自己怎么能淪落到這種地步。
都踏馬的怪那個小白臉!
這時他除了這些之外,想的最多的就是輟學之前為數不多會背的課文:“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具體的翻譯李浩記不住了,大概意思他是明白的,就是一個人要成大事,肯定要先吃苦,這跟他現在的狀態特別像。
所以,他會時常在心里背誦幾句,想著等他大事干成揚名立萬,到時候會更牛筆。
今天李浩特意早了很多,就是擔心人再跑掉,可李浩沒想到的是,他剛到地方,一場大雨突然而至,把他淋成落湯雞。
好在公園里面有個涼亭,可以避雨,要不然在雨里淋一個鐘頭,那滋味可不好受。
現在其實也差不多,李浩的衣服已經好幾天沒換了,夏天的衣服要是不勤換洗,那個味道,簡直了。
頭也幾天沒洗,好在已經剪成了短發。
跟這些比起來,最重要的還是沒吃飽飯帶來的饑餓感,這種感覺一直灼燒著他的胃,這才是讓李浩最難受的。
好在后來雨停了,李浩終于見到了陽光,也見到了金色陽光下那輛黑色的車輛。
李浩已經很久沒有遇見過如此美麗的夕陽景色了,他記得上一次應該還是小學時候的暑假,他在家里趕著羊去放羊。
那個時候,天也是這樣的,但李浩之所以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那天他回去后有一只羊吃了別人家泡了農藥的東西,死了一只。
他挨了一頓毒打,用千層底布鞋,打得他死去活來,還不會打出傷口問題。
李浩記得死去的那只羊,口吐白沫掙扎慘叫的樣子嚇壞了他。
然后他就看到了今天的兩只羊,一只高大看上去威武不凡,但這些都只是表象,年尾殺羊的時候也會有這種,一刀子下去不會跟其他的有什么區別。
另一邊的那個是真的美啊,跟她比起來黃小玉算個屁,那肌膚以及長裙下高挑的身材絕不是黃小玉可以比擬的,這樣的美女要是壓在身下,那該是何等的美妙。
李浩看著那個小白臉,眼睛里布滿血絲,那是嫉妒、憤怒、仇恨以及瘋狂。
舊書里包裹著的是長約20厘米的水果刀,李浩拿著刀越走越快。
目光死死的盯著那兩個看上去仿佛天造地設的一對男女,他們被毀滅的時候,又會是怎樣的景象?
尤其是這樣的女人在自己眼前凋零…
啪嗒!
書被扔到了地上,水果刀被李浩握在手機,緊緊攥著,青筋暴起。
明亮的刀身反射著溫潤的光線,殘陽如血,刀亦如此。
路邊有行人發現了這一情況,嚇得呆立當場,腦海里幾乎是一片空白,或許下一刻就將是人生最恐怖的噩夢。
那是絕對的慘劇!
“姓溫的!”
一聲爆喝,讓溫良轉過頭。
這是一條不太規整的Y字路,溫良在左蘇棠在右并肩走著,而李浩正是從右邊的分支路走過來的。
溫良轉過頭,看到的就是猩紅的眼睛,以及有點刺目的明亮刀光。
他的腦海也在這一瞬間變得空白,沒有任何思考下意識的把身邊的蘇棠拉開,力道之大讓蘇棠幾乎摔倒在地。
“老子殺了你們!”
噗呲!
一刀先是擦過蘇棠的手臂,留下一道傷口,緊接著捅在了還在溫良還在擺動的胳膊上,他幾乎還沒感覺到疼痛,李浩就已經收刀要刺出第二刀。
既然沒捅到女的,那就先捅死這個小白臉!
凡是經常打架或者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打架的時候,哪怕那些砍刀一類的管制刀具非常嚇人,但一般造成的傷口并不致命。
反而是小刀匕首一類的,一旦被刺中很可能連急救都來不及。
所以打架很忌諱拿刀捅,要是故意這樣,就是想要置人于死地了。
溫良沒有像那么多,他現在全都是身體的本能在行動。
當第二刀刺過來的時候,溫良側身后躲,水果刀在溫良的腹部刺了一個越5厘米長,最深處約2厘米的傷口。
疼痛感這個時候瘋狂的襲來,溫良的大腦終于開始了運轉,李浩的第三刀也沖著溫良的腹部刺了過來。
刀刀奔著致命而來!
溫良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伸手直接沖著李浩的手臂抓了過去。
他一直堅持的體育鍛煉得到了回報,這具年輕的身體,給出了極為出色的反饋。溫良一只手抓在了李浩手臂上,一只手抓住了水果刀的刀鋒。
刀尖又一次刺破了腹部肌肉,進入了身體不知道多深,但可以肯定的是,要不是溫良抓住了李浩的手臂,又有手掌阻擋了刀刃,這一下他就兇多吉少。
鮮血淋漓!
疼痛讓溫良的面目變得猙獰起來,但他還保持著理智,忍著痛大喊:“蘇棠快去叫人!”
說起來麻煩,其實這一切只不過是在幾秒內發生。
蘇棠也被溫良的吼聲驚醒過來,她的臉早就煞白一片,這個時候沒有什么苦情戲碼,聽了溫良的話她朝著不遠處的小區跑去,那里有保安!
她聲音都變了調:“保安,有人殺人了!快來救人!”
這事不遠處的群眾也有反應過來的,但他們大多是老頭老太太,根本不能提供幫助,只是七嘴八舌的跟著喊救人。
在劇痛之下,溫良終于松開了手,他一只右手已經被血跡布滿,劇烈的疼痛一波接一波沖擊過來。
李浩的第四刀又刺了過來,但這一次他沒有能得逞。
溫良比李浩高了十幾公分,這是他的優勢,在李浩收刀再次刺過來的時候,溫良已經一腳踹了出去。
這一刀擦著溫良的手臂劃了過去,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
李浩被踹倒在地!
疼痛讓溫良也紅了眼,激發了他的兇性,他不光沒想著逃跑,反而不管傷口血染紅了衣衫,強忍著疼痛,一腳沖著李浩的身體踢了過去。
這具年輕強壯的身體之前可是一直籃球足球都沒放下,長期踢足球,腿部的爆發力真的很嚇人。
拼著又挨了李浩的第五刀,溫良一腳踢在李浩的身上,只是一腳就讓李浩臉色發白的慘叫,有點握不住刀。
看著溫良再次紅著眼睛一腳踢過來,李浩一個翻滾躲過,這個時候他慫了!
哪怕他手里握著一把刀。
聽著不遠處傳來的喧嘩聲,李浩竟然放棄了溫良,跑了幾步往公園里一鉆不見了蹤影。
溫良神色一松,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他只覺得眼前一黑。
腦子里最后一個念頭竟然是。
“我這,不會再穿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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