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府,白登山,一個華夏人聞名遐邇的地名。
曹文詔便駐軍于此,防衛東面宣府方面的黃太部。其實他是想南下大同府,與肆虐當地的多爾袞部交戰的。
奈何大同巡撫胡沾恩下達嚴令,讓其必須死守白登山。
曹文詔時不時會登山南眺,仿佛看到了胡沾恩和大同總兵王樸龜縮于府城,任由虜兵搶掠、殺害城外的大明子民。
他不由長嘆“英雄無用武之地!”
而在白登山以東的萬全都司內,黃太包圍宣府,坐陣張家口以西某處,秘密處理搶掠來的財物。
財物他準備只留一小部分,能夠回軍后獎勵有功之臣即可。
其余大部分會換成糧食、鐵器。因為天旱非獨大明才有,遼東也躲不過去。而且遼東人少地廣,產出的糧食非常少,就今年,一斗糧食都要五兩以上,若是旱災再持續兩年…黃太根本不敢再往下想。
幸好有大金的好朋友們,他們愿意買賣各種緊俏物資。固然在價錢上吃了點虧,但目光應該放長遠一點,維護這條生命線才是最關鍵的。
八月二十六日,金兵御帳,大胖子黃太僅穿著一件中衣仍然渾身大汗。
他看了眼帳外明晃晃的太陽,不禁暗暗叫苦,八月過了是閏八月,這毒熱的天氣還有三十來天,何其難過哉!
突然,太陽消失了,御前統領、鑲黃旗的小旗主鰲拜以他寬大的身形擋在了帳口。
鰲拜兩手互拍,打下挽起的馬蹄袖,拜伏于地道:“大汗,十三貝勒進呈應州軍報。”
黃太招招手示意鰲拜進帳,并說道:“講。”
鰲拜一邊起身往里走,一邊稟道:“八月十日,應州七貝勒即與十三貝勒斷了聯系。僅在八月十三收到七貝勒手下葛哈超遣人帶去的消息,說應州境內出現明兵,令葛哈超前去增援。”
黃太目中精光一閃,問道:“老十四打沒打聽到那股明兵是誰?”
鰲拜搖頭道:“沒有。十四貝勒正圍攻大同府城無瑕南顧。但據十四貝勒猜測,大同府兵基本已集中在大同府及其余幾個衛城,理應無兵可派。故這股明兵有可能是山西鎮之兵,東出平刑關進入了應州。”
“八月十日,已過去了十幾天,老七…”黃太猶豫了下,旋即吩咐道:“鰲拜,遣人至老十四哪兒,讓他立刻派人去應州接應。接應后著即向宣化靠攏,我們從張家口出關。”
說罷再次看向帳外的太陽,唏噓道:“家里今年的收成想必也是極少…不必再呆了,趕緊把糧食運回去才是正辦。”
就在黃太吩咐鰲拜前四天,恒山南口,王家莊以西,一隊人數三四百的虜兵丟盔卸甲打馬西奔。
他們的目的地是山谷口,來時的路。
佐領葛哈超披發蓋臉,身體牢牢俯在馬背上,依然心悸不止。
半個時辰啊,就不到半個時辰!四千余聯軍便被王家莊里鉆出的明兵打得大敗。
那天上掉下的炮彈、那連續擊發的火銃,都一一刷新了他的認知。
眼看著人馬一波波的快速死亡,葛哈超怕了,失去“大金勇士”沖鋒的勇氣,扭頭就跑。
然而,當葛哈超逃到谷口前時,眼睛都直了。
剛走半個時辰,山口怎么就大變樣了?不僅留守的百人不見蹤影,還多出了東西——無數粗壯的樹身填得滿坑滿谷。
上面還有人!不過人數應該不多,粗略數去大概五六百人。如果不是剛才遇到的那種明兵,如果給葛哈超時間,不用多,一柱香,葛哈超有足夠的信心沖過去。
可惜事與愿違,他沒有時間折騰了。身后隆隆的馬蹄聲在提醒他,那些可怕的明兵即將追來。
葛哈超有點慶幸,若非那伙明兵騎術稀爛,自己哪里還逃得掉?
“轉向,去平刑關!”他大吼道。
又過去兩個時辰,平刑關近在眼前。
但就在通過關前幾里的老爺廟嶺時,山上滾落密密麻麻的石頭樹木,間或還夾雜著能暴炸的小炮子。
葛哈超一聽到暴炸聲便開始哆嗦,根本不敢停留,如驚弓之鳥般悶頭往前沖。
待到關前清點人數,葛哈超痛哭失聲,四百個跟隨他逃亡的精兵,如今只剩了兩百來人。
怎么辦?
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葛哈超情知再無回頭路可走,倒也鼓起一點點勇氣,嚎叫著向平刑關沖鋒。
小日本機槍、大炮都不容易打下的平刑關,豈是冷兵器騎兵能打下的?
最終,在關上明兵阻擋小半個時辰后,胡八帶乙總趕到,將這僅剩的兩百余人一體消滅于關墻之下。
因為是痛打落水狗,以多打少以強凌弱,此戰沒有使用炮彈和手雷,胡八帶著游戲的心情,命令手下全以步槍射殺之。
為的就是這些虜兵身下的馬匹。
要知道能跑到平刑關前的人全是葛哈超的心腹,他們的馬當然就是好馬啰。
這個賬,胡八會算。
待收攏馬匹,胡八喜滋滋要挑一匹好馬時,一道緊急軍令發到他手里,趙匡命令乙總迅速掉頭回援靈丘。
到底發生何事,能讓趙匡急三火四扔下乙總將士?
時間再次回溯兩天。
八月二十一日,葉宰送走了趙匡,實際心里也虛得很。若不是他想解決完援兵再總攻靈丘城,以他的謹慎性子絕不會擺出“空城計”。
一切都為了搶時間。
攻克靈丘才能后顧無憂盡快北上大同,而要攻克靈丘,首先就要斬斷靈丘的援兵。
至于北上大同算不算擅出信地?
葉宰懶得管,總之他決定把當前的宣大總督拉下馬,自己辛苦點再兼一個職務,信都給朱由檢發過去了。
只有再加上這個宣大總督的頭銜,才是他認為的“大明北方戰區司令”!再有,他也不忍大同宣府的百姓在逆虜的鐵蹄下哀吟,能快一點就快一點。
不過,他的美好設想被人打破了。
打破的人正是他認為大概率不會出城的阿巴泰!
葉宰和趙匡擺出“空城計”后,認為阿巴泰肯定看不出破綻,除非他有望遠鏡,否則怎能看清楚三里外的東西?
事情就那么巧,阿巴泰有了。
這是一根單筒望遠鏡,二十日晚上在城里一家富商家搜出來的。
手下如獲至寶獻給了阿巴泰。
阿巴泰問明用法后,即于二十一日大清早站上城頭打量戰場。
按說這把古代單筒望遠鏡因倍數太小、鏡片精密度不夠,是看不清三里外的東西的,可架不住阿巴泰長期打仗,軍事素質相當不錯。
他通過坑道內的動靜覷到了破綻。
哪有一個人靜靜呆著一兩個時辰不動的?而且還不是一個人,是很多人!
于是他知道了,城下的明兵不知什么原因在玩兒“空城計”。
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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