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只用了一天的時間,整個潞安府便沸騰了。數支打著督標旗號的軍隊兇神惡煞闖進衛所、闖進沈王府儀衛司下屬的群牧所,以及王府田莊。
他們不搶其他東西,就搶馬。
衛所敢怒不敢言,只當破財免災了。但王府自有王府的尊嚴,平素都是他們搶人,何時輪到他們被搶了。于是,不可避免地干起仗來。
嗯,這個干仗是指他們被單方面吊打。
通常一輪排槍過去,無論王府方面叫囂的有多兇,均會一哄而散,任由他們眼中的“壞人”予取予奪。
在搶馬的軍隊中,有一支與眾不同,即周遇吉的左營。
此人心存忠義,即使葉宰暗示了會背鍋也不愿搶掠王府,也不原看到袍澤搶掠王府。遂眼不見為凈,另辟蹊徑南下澤州,那地兒有個寧山衛,軍馬應該也有。
山西這地方屬于九邊,馬的保有量比內地衛所大得多,故督標下的三個營頭都有了一點收獲。
亂起第一天,王府長吏、知府和衛所千戶便分別求見葉宰,但均是無功而返。
葉宰就一句話,“本督不忍卒睹大同百姓受苦也為了為陛下解憂,欲北上大同驅除韃虜。為了趕時間,故令屬下征馬。許是他們的手段激烈了一些,但無可否認他們為國御寇的迫切心情,其情可憫其行可原,各位擔待一二。”
亂起第二天,自王府中、官府中、各衛所中,發出的彈章如雪片一樣飛向京城,飛向山西巡撫衙門,飛向山西都司。
葉宰只當看不見,于七月二十日聚眾點兵。
當他看到土臺下的士兵一半兒都有馬時,不禁心頭大樂,暗道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枉本督替你們背了一口“縱兵劫掠、為禍地方、殘害宗藩”的大黑鍋。
呃,恐怕朱由檢快要來信了,葉宰都能猜到朱由檢會寫什么。
“葉卿,你能不能收斂一點?至少不要跋扈在表面上,這樣朕才好做嘛。”
“嘿嘿。”葉宰偷笑兩聲,旋即笑容一斂,意氣瘋發舉起右拳,喊出朱元璋北伐時的最強音:“驅除胡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
“驅除胡虜,恢復中華!”
臺下是一張張激動而又年輕的臉龐,他們熱情地應和著葉宰。
幾千道聲音匯聚一起震散了天空中的云朵,幾千件武器舉起來仿佛鋼鐵的叢林。
遠外圍觀的百姓們也不禁熱血沸騰,同樣學葉宰舉起右拳,高喊“驅除胡虜,恢復中華!”
然而,依然有一些人不太合群,他們是王府、官府、衛所之人,均臉色發白,即生氣又震懾于此間的氣勢。
沈王府長史扭頭和潞安知府說起悄悄話,“你說我等能不能用‘恢復中華’再參一次葉宰?”
知府瞬間明白了長史的意思,點頭道:“參葉宰詛咒大明可行。不過…”又搖頭道:“葉宰卻能狡辯,說他的意思是恢復太祖、成祖時的疆域,陛下哪里…”
“唉…”長史嘆了口氣,“再參一本吧,盡人事聽天命。”
“嗯。王府先上本,本官甘附驥尾。”知府轉著眼珠子說著。
葉宰三天前開會時說過,沒找到馬的就跟著跑。但他哪里真能這樣辦?總不能一半人不要了吧。
于是,他只能耐著性子等著步行的士兵。其實不僅僅是步兵拖慢速度,還有很多有馬的士兵根本不會騎,一邊走一邊學。
葉宰見此不禁苦笑著安慰自己,“本質上,東虜也是騎馬步兵,可以了可以了。”
在有馬的三千人中,后營受到優待,全員騎馬;中營、前營一半有馬;周遇吉的左營馬很少,才一百來匹。主要是他拉不下臉,搶寧山衛時看著人家可憐居然手下留情。
那像中前后營,趙匡、張鳳儀、田安國都不是山西人,在這里沒有鄉土觀念,還不可勁兒的搶?
周遇吉也挺不好意思的,覺得自己拖慢了督標的速度,接下來幾天晚上軍議時,他都沉著臉一言不發。
慢悠悠的行軍速度持續到大軍開到太原時才有所改變。
首先,一路經過幾個州府,葉宰批出了大量的銀子讓田安國出去“買馬。”
為何是買不是搶?
因為這些地方沒有軍衛和王府,再“征集”就非常不合適了。
如此陸陸續續買下來,中營馬匹保有量達到七成,前營五成,左營三成。
其次,太原有晉王府及王府所屬群牧所、山西都司、太原左右前衛,馬有的是。
而且這些人早就得知了葉總督行事的風格,也打聽好了督標缺多少馬,待葉宰一到太原,立馬將馬匹送上。不但如此,還籌集了比葉宰要求的更多軍糧。
對于懂事的人葉宰向來都比較欣賞,破例出席由山西巡撫戴君恩主持的歡迎宴會。
席間,他大力贊揚了山西各有關部門及山西行都司發揚風格,急人所需想人所想!
戴君恩代表眾人給葉宰祝酒,“祝愿葉制軍到大同后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承你們吉言了。”葉宰舉起杯對著席間所有人劃了一圈,隨即仰頭喝干再擲杯于地,在碎片飛舞間壯懷激烈道:“待本督得勝歸來,我們再痛飲慶功酒!”
翌日,所有馬匹和糧食進入軍營,葉宰決定不再休息,立刻拔營北上。
從太原到東虜正在肆虐的靈丘地區有三條路。
第一條最遠也最好走,即出太原向北經忻州、原平,然后轉為西北到達寧武,出寧武關進入大同。
寧武關是內長城外三關里的中間節點,防御山西的重中之重,山西總兵便駐節于此。不過曹文詔已經帶兵北上,如今這座城應該非常冷清。
第二條路前期和第一條相同,但在原平轉向東北,至代縣出雁門關進入大同。
雁門關就不必多說了,蕭峰他老爹掉崖的地方。
第三條路最近,在代州時不停繼續往東北走,到達繁峙縣,再往東走一百余里地,出平刑關,外面就是靈丘。
這個平刑關就是那個平型關!
葉宰最終選擇了第三條路。但真走上這條路后心里就一直不怎么舒服,莫名其秒的感覺冥冥中有股深深的惡意在籠罩著自己。
到達繁峙縣當天晚上,王紫玉抱著輾轉難眠的葉宰,關心道:“夫君,你怎么了?”
葉宰睜大眼睛,看著黑暗中橫七豎八的房梁,喃喃道:“外敵、平刑關,太巧了,太巧了。”
“什么巧了?”
“沒什么,睡吧。”
葉宰反身過來,把頭埋在王紫玉胸口,氣息逐漸細小下來。
不一會兒,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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