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王府的動作很快,也許是想盡快把瘟神送走吧。
第二天,2000石糧食、草料以及100匹馬送到了河內城東京營臨時駐地。
葉宰向押送物資的李長史承諾,明日即拔營離開。
其實,這點東西對潞王府來說根本算不上傷筋動骨,只是葉宰不想壓榨得太狠罷了。
首先,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葉宰又不是敲一棒子就走了,以后還得留在河南做巡撫,整垮個親王容易,可也容易給河南人民留下個刻薄、酷吏的形象;
其次,雖說壓榨藩王在文臣眼中是絕對的正治正確,但總得考慮下人皇帝的感受吧,親戚噯,弄得太狠皇室也臉上無光。
說到皇室必須得插一句,明清兩代都有宗人府管理皇室事務,但宗人府與宗人府絕對不同。
明代的宗人府表面由勛戚坐陣,實際由內閣管轄,具體事務禮部經辦。這就不得不說人朱家大氣了,或者說心底無私,任你文臣插手擺布。
“我大清”呢?
你文臣敢伸手試試?
奴才敢管主子的家事給你臉了!是不是還想另外擁立個皇帝,另立朝廷?
翌日,還是那條黃土道,京營人馬南出河內又拐了個彎轉向東面沁水。
沁水碼頭,葉宰望著被燒毀的幾間土屋沉默不語。
那兒是河內巡檢司,平時有十幾個兵丁攔河收稅,不過現在沒有了,人也被流寇全部殺光。
巡檢司被屠光倒不是令葉宰沉默的原因,而是河對岸的老百姓。
幾十人聚在東岸對著巡檢司的廢墟指指點點,隱約能聽到傳來的歡呼聲!
悲哀啊…
是,巡檢司平常肯定會欺負百姓,但無論如何它也是一級正府的派出機構。
如今百姓不為巡檢司悲傷反而為流寇叫好,這說明什么?
說明大明正權在人民心中已經逐漸失去了正統的地位,一句話,讓人民傷心了!
人民傷心了就不會再愛戴你,不愛戴你的下一步就是…
因此,李自成的大話“開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才會具有深厚的群眾基礎。
“都爺,你在看什么?”一個稍顯婉轉的聲音在葉宰耳邊響起。
葉宰回頭看去,只見王紫玉一身甲胄、英姿颯爽騎著一匹棗紅馬,落后半個馬頭的距離正關心地看著自己,遂搖了搖頭,嘆道:“沒看什么,就是覺得任重而道遠啊…”
然后剎住話頭,問道:“昨晚睡得好嗎?”
王紫玉俏臉微紅,螓首左右轉動見周圍十米都沒有旁人,方才不好意思道:“妾昨晚有點累就先睡下了,怠慢了相公。”
“我又不是沒長手長腿,脫個衣服而已,況且還有小貴子嘛。”葉宰揮揮手,揶揄道:“紫玉,騎馬行軍不好受吧?以后別逞能了。”
“不是的,相公,妾好長時間沒騎馬生疏了…”王紫玉誤會葉宰要叫自己再呆在馬車里,趕緊解釋,可葉宰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粉臉通紅。
“哦?生疏?我怎么覺得你騎我時動作嫻熟呢?”
“呀…相公別說了!”王紫玉羞惱打斷,瞪了葉宰一眼,扯動馬韁“嘚嘚”跑了。
“真是的,開個玩笑而已。”葉宰的視線牽在王紫玉美好的背景上,喃喃自語。
一個時辰后,輔兵修復好被流寇砸壞的石橋。
具體方法即是用幾條小船在石橋破損處錨定,然后船上搭上木架再擱上木板。
又是差不多一個時辰過去,全軍過河。
向北行了數里,正好與提前兩天出去偵查的斥候迎頭撞上。
“報…前方十里是丹河分叉處,一條轉東為小丹河,一條轉向西南注入沁水。分叉處東岸有一小鎮名清化鎮,已被流寇洗劫一空!”
“報…清化鎮北五里發現有渡船痕跡,流寇可能已經此轉道向西。”
“向西?”葉宰愣了愣,手往后一伸,道:“地圖。”
趙義立刻將地圖展開遞過來,葉宰接過后沖打頭那名斥候吩咐道:“過來指給本官看,清化鎮和流寇渡河地在哪兒?”
斥候連忙幾步走到葉宰馬旁,踮起腳指給葉宰看。
“丹水往西是沁水,莫非李自成想給我來個四渡赤水?”
葉宰心里頓時遲疑不定,莫名生起個感覺,自己仿佛化身成了常凱申!
這種感覺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好,就好像冥冥中有朵烏云在向他頭上罩來。
靠,老子不是常剴申,你踏馬也不是太祖爺!
葉宰甩甩頭,拋去這無厘頭的想法,問斥候道:“王總兵咋說?”
“王總兵說,請葉撫臺留意前些日子商議過的事再定行止。”斥候回道。
斥候沒說什么是商議過的事,因為他也不知道。但葉宰清楚,這是指前段時間他和王、商一起得出的結論——流寇恐怕會西逃,再尋機進入山西。
這個判斷再和如今地形一結合,葉宰很快就搞明白接下來該怎么辦。
你李自成不按哥們兒規劃的來,行,那哥們兒就滅了你!反正當今世道,三只腿兒的蛤蟆不好找,二只腿兒的反賊遍地都是。
不過,這只是大的方略,具體的戰術尚需斟酌。
思忖片刻,葉宰決定不再跟在李自成身后繞圈子了,既然篤定李自成會再過沁水,不如就去沁水西岸堵他。
遂下令道:“傳令與王總兵,斥候按原定路線追蹤流寇,前軍調頭,于剛才經過的石橋回返沁河以西。”
“是!”幾名斥候抱拳告退,隨即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斥候走后葉宰也沒干等著不動,下令后軍變前軍,調頭通過石橋再渡沁水。
京營此番動作驚呆了河內城的軍民,均以為他們還要再來打一次秋風,關門不是,不關門也不是。
正當城內人心惶惶、潞王爺欲哭無淚時,一道消息傳來,讓闔城上下紛紛松了一大口氣。
京營人馬理都不理河內城,直接繞城而過去了西面。
八月二十一日,沁河西岸某處,往北五十里是高聳的王屋山,往東五十里是河內紫陵村,往西五十里是濟源縣,往南六十里則是柏鄉鎮。
京營全軍便埋伏在這里,等著李自成上鉤。
可能葉宰腦中關于李自成的印象過于頑固了,一想到其人是開國皇帝,先天就感覺開國皇帝不是易與之輩!
于是同身旁的王樸說道:“王總兵,雖然已經確定流寇還在紫陵村,但紫陵村東北有個碗口關,你說流寇會不會調頭破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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