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府,還是那個小門,國公府管家躬身將葉宰送出門。
“葉副憲慢走。”
“請回。”
角門緩緩合上。
門房內魚貫走出石猛等人,默默將葉宰圍在中間。
趙義問道:“副憲,回家嗎?”
“家?”葉宰嘴角一抽,剛才在國公府里的遭遇驀地浮現在他腦海,非常值得捋一捋。
先是吵鬧的戲劇聲,直到過去一個小時,張世澤才仿佛過了癮下臺。
三個仆人當即貼了過去,一人端水,一人遞毛巾,一人捧著個銅鏡,隨著張世澤的移動而移動。
“腐敗,太腐敗了。”
葉宰只來得及感慨一聲,便見張世澤直直向自己走來。
遂趕緊起身作揖道:“拜見英國公。”
張世澤虛抬下手請葉宰起身,再指了指自己的臉示意先卸了妝再說。
葉宰只得重新坐了回去,又不好直盯著張世澤,便將目光向四處游弋。
建筑不用看了,剛剛看戲心不在焉時已看得足夠,反正很奢華就是了。
他在看人。
那柳腰款款的熊有點平,好像是個男人?唔,應該是旦角,梅先生誰不知道?這道題我會做。
咦,那老頭取了胡子后臉蛋光潔,是女的吧?這道題有點難,不會!
值守戲臺四周的兵丁,視線都在追逐那個旦角,莫非他們…
可是,我怎么也覺得那旦角的身段很優美呢?
嘶…幻覺幻覺!
葉宰飛快收回目光,剛要看張世澤卸妝好了沒,突然嚇了一跳。
原來張世澤已經卸好了妝,板著一張保養年輕的臉,眸子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英國公,您好啦?”葉宰連忙問道。
張世澤點點頭,語氣幽幽道:“葉副憲,你也覺得湘云不錯?”
“哪個湘云?”葉宰有點摸不著頭腦。
張世澤下巴抬起向那旦角方向一點,“喏,演小喬那個。”
“咳咳…咳。”葉宰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來,連連搖手道:“沒有沒有。英國公千萬不要誤會,本官只是很少聽戲,也沒看過反串,有點驚奇罷了。”
“哈哈。”張世澤笑得很開心,撫著頜下的短須,笑瞇瞇道:“所謂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既然葉副憲喜歡,不如將湘云贈之與你。”
葉宰臉一黑,張口就要拒絕,不想張世澤忽然探首過來做親密狀,臉上還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樣,低聲道:“葉副憲先不要拒絕。本公告訴你,此子個人滋味那真是…嘿嘿嘿。”
要不是有求于人,要不是顧忌這里是別人的地盤,葉宰保證一拳將張世澤打個滿臉桃花開!
特么什么人吶?
葉宰忍了又忍,喉嚨干澀道:“英國公,莫開玩笑了。宰此來是想與您說說…”
張世澤將腦殼收了回云,擺手道:“葉副憲,游樂時間不談公事,來,喝茶。本公告訴你,這茶可不一般,乃是湖廣送來的君山銀針,本公求了好久陛下才賜下二兩。”
“好茶好茶,有時間宰給你送點四川的好茶,竹葉青、蒙頂黃芽,所謂揚子江中水,蒙頂…”葉宰倏地住嘴,心道老子在干啥?咋不知不覺就開始打廣告了?明明是來談軍務的!
于是再次開口將話題拉回去,為了不給張世澤扯閑篇的機會,直接了當道:“英國公,河南的匪患你知道了么?”
張世澤好似無動于衷,端著茶碗品了口茶,淡淡道:“原來葉副憲不是來陪本公看戲的。”
葉宰訕訕道:“英國公恕罪,宰對這戲劇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我們還是來談談流寇的事…”
“咣!”張世澤將茶碗重重墩在茶幾上,不悅道:“既然不是同好,那就請葉副憲將公事留到京營再說。”
說著擰頭看向身后垂手肅立的管家,喝道:“送客!”隨即起身拂袖而去。
“英國公,流寇發展壯大,于你于國公府有什么好處?”葉宰下意識就要追出去,卻被管家伸手攔下。
葉宰氣極,推開管的手,沖著根本不停步的張世澤大聲譏諷道:“本官也沒想到,張玉的子孫今日竟然淪落到在戲臺上耍花槍的地步!”
“葉副憲,息怒息怒。老爺有不可說的苦衷!”管家不敢來拉葉宰的衣服,只能再次伸手阻攔。
葉宰沒和管家生氣,人家忠于職責本就沒錯,又見張世澤已經走遠也省得浪費口水,便沖趙義道:“我們走。”
趙義按了按懷里的東西,問道:“副憲,禮物留下嗎?”
葉宰一愣,這才想起了自己專門給張世澤準備的禮物——花費10點能量做出的燧發短銃。本是想張世澤身為將門,應該會喜歡這種犀利的武器,正好當個敲門磚,接下來好說后面的事。
沒曾想居然忘了!
“不留,走人。”葉宰氣悶道。
站在國公府門外沉思一會兒,葉宰終于搞懂了,自己著了張世澤的道。
他指定猜到了自己的目的,不好直接拒絕,所以老是顧左右而言他,一會兒戲子,一會兒茶葉,最后還以自己不是票友、目的不純的理由送客。
老奸巨滑啊!
葉宰此時冷靜下來,站在張世澤的角度上頓時明白,他也不得不這樣做。因為御座上那位主兒這幾年執政下來,所言所行已凸顯其猜疑心極重,張世澤韜光養晦不主動沾手軍權才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哦,還不只于此,土木堡之變后文官集團一直就在不遺余力地打壓武勛集團,說起來自己也是幫兇之一。
這也說明了后世歷史上為什么鮮有記載明末勛貴統兵出戰的事跡。崇禎時封的不算,栗如平西伯之流。
可理解歸理解,葉宰現在火燒到眉毛顧不得了,遂咬牙道:“不回家,去成國公府。”
“是,副憲。”石猛抱拳凜遵,接著指揮手下開路。
一個多時辰后,葉宰再次怏怏從成國公府出來,他的目的仍然沒有達到。
朱純臣態度倒還好,在二堂中鄭重接待了葉宰,但當葉宰說出出兵救援林縣的目的后,朱純臣干脆利落拒絕道:“抱歉,葉副憲,本公幫不了你。”
至于原因他沒說,葉宰大概也能猜得到。
一是他不想主動去沾染兵權,這點與張世澤想的一樣。
二是京營里大部分是走雞玩鳥的勛貴子弟加街面上的混子,戰斗力稀爛,帶這些人出去是找死嗎?
“白送了一桿槍。”葉宰心疼道。
而第三位薛溓則不必再去了,看前兩位國公的態度已然明了。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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