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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遷安與灤州

  三屯營城中酒樓。

  楊肇基端坐于墻壁空空、四面透風、環境軒敞的二樓,目光深邃地望著一隊人逃也似的離開,嘴角抽搐道:“葉兵備似乎…似乎…”

  似乎了好久,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揮了揮手,語氣蕭索道:“傳令上菜吧。”

  葉宰和李唯輔幾乎是掩面逃出了三屯營,那般慘像還有什么心情吃酒?不過他并未缺了禮數,令秦良玉代表自己,曹文詔代表西路軍,參加楊肇基的接風宴。

  出了城,川兵大營還未扎好,葉宰也顧不得了,抱住一顆柳樹便開始大吐特吐。

  “哇哇哇…”

  吐過一會兒,他腹中空空,終于好了點,剛要招手外圍的親兵遞點水來,卻聽見樹背后也是一陣“哇哇哇”的聲音。

  轉過去一看,李唯輔手撐樹身,彎腰吐個不停,地上一大灘黏糊糊的黑色、赤紅、黃色、白色…

  “嘔!”

  看自己的不覺得,看別人的那股惡心感頓時又涌上來了,葉宰只覺胃里酸水狂冒,一張嘴就飆。

  李唯輔被噴了一身,這才發現葉宰轉了過來,但他沒力氣嫌棄了,拿袖子抹抹嘴,面色蒼白顫顫危危道:“良臣,我原本…不想吐,可見你吐出…吐出中午吃的烤肉,再聯想到…嘔…城墻下被燒焦的人體,我就…”

  “別說了…哇!”

  “哇!”

  兩人齊齊狂吐,直到樹下一片狼籍,吐無可吐。

  半個時辰后,大營扎好,圍著大營外圍擺著鹿角拒馬,撒滿了鐵蒺藜。

  葉宰被親兵架了回來,終于能躺在氈子上恢復體力。

  葉貴小心翼翼給他喂水,見他滿頭是汗,便關心道:“少爺,要不把帳內的火爐去了吧?這天氣,太悶了。”

  “不…要。”葉宰擺擺手,有氣無力道:“去給宋倫傳令,讓他把行軍散、止血散、煮過的白布給楊將軍送兩成去。嘔…再問問隨軍的郎中,有沒有什么止吐的藥,給我拿來。”

  葉貴躊躇了下,不放心道:“可是我離不開啊,少爺這兒…”

  “必須你去!”葉宰虛弱的眼底閃過一絲冷洌,輕聲道:“送藥進城里你叫趙匡去辦。給我的藥…你仔細點!大軍在外不得不防。”

  葉貴著即了然,重重點頭起身離去。

  過了半晌,葉貴回來了,手上拿著幾塊生姜。

  “少爺,郎中說止吐不須用藥,吃塊姜就可以。”

  “就這樣生吃?”

  “對,生吃。”

  “…”

  還別說,葉宰啃了幾口,生姜辛辣的氣味一下就壓抑住嘔吐感,頭腦好像也清明了許多,讓他能想起自己還有個難兄難弟,便吩咐葉貴把姜給李唯輔送一半過去。

  好東西就是要分享嘛。

  翌日,大軍拔營。

  楊肇基主動領著手下三百來人一起同行,劉澤清則因與葉宰有過嫌隙,被命令留守三屯營。

  葉宰休息了一夜精神恢復了過來,見此便稱贊楊將軍強將手下無弱兵。

  楊肇基手撫短髯,不無夸耀道:“此乃本將手下家丁。”

  又見家丁!

  葉宰暗嘆一聲,沒有了再追問的興趣。

  其實這個問題,葉宰與曹文詔討論過。但曹文詔非常不贊同葉宰的看法,不認為家丁制是大明軍隊的弊端。

  為什么?

  因為如今的將門都養家丁,已經成了常態。

  曹文詔反駁的話十分有道理,他說天下衛所疲敝,衛所兵轉職成了農夫、幫閑、混混,根本不敷征伐之用,只能靠募兵。把朝廷有限的糧餉集中到少數人身上,也能起到精兵的效果!

  他還拿自己舉例,為何他手下一直就兩千余人,是他不想增長實力嗎?不是,他養不起。

  接下來他算了一筆賬:

  一個普通的旗丁一年需撥糧10石、鹽24斤,戰力嘛,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募兵的費用十倍之,但戰斗力強大。作戰時他們是主力、是先鋒,被動或潰敗時,他們又是最后一道屏障,如果需要,他們還會用自身替將主擋槍擋箭。

  另一方面,家丁們本身也是極其愿意的。軍戶、游俠們擠破頭都想進來,因為家丁待遇高,就在將主身邊,立功更好升遷。

  曹文詔最后總結,家丁制不獨大明才有,歷代王朝都有,只不過不像大明如此普遍。

  他本人現在雖然沒有蓄養家丁,可那是因錢不就手,當真算起來,他手下的兩千人都可以算家丁。

  這番話基于現實,把葉宰駁得啞口無言,此后再沒同曹文詔說過家丁的事,只是打定主意,自己決不同流合污!

  他的信心一方面來源于元寶石,花很少的代價就可以得到更好的裝備,裝備又反過來促使他不需要曹文詔手下那種高素質的騎兵。

  開槍誰不會?

  一個普通人訓練不了一個月,就是一具殺戮的機器!

  另一方面,葉宰還有個不能明講的原因。

  自己蓄家丁,家丁坐大也要蓄家丁。家丁本質是依附于將主的,是將主的個人資本和私人武裝,有時連朝廷都指揮不動。

  上梁歪了下梁肯定不正!葉宰打算從源頭給它掐斷。

  當然,親衛是必須的,以后的手下也要輪換,葉宰不會傻呆呆地放棄兵權。

  此后兩天,三路軍隊一直在沉默趕路,至遷安六十里遇到了東虜的游騎。

  曹文詔大呼小叫親自領兵與之惡斗,便是楊肇基也老夫聊發少年狂,帶著三百余家丁不讓其后。

  隨著距離的拉近,東虜愈發多了,偶而還集結數百人的馬隊與曹、楊對沖。

  雙方各有勝負,西路軍勝在人多,東虜勝在箭準人狠。

  大戰的氣氛逐漸濃厚起來,當來到遷安三十里左右,這股弦馬上就要繃斷時,葉宰突然接到孫承宗傳令,東路軍已打下永平,令西路軍放棄遷安,轉而向南與東路軍合攻灤州。

  這個命令讓武將們都驚呆了,紛紛匯聚于葉宰處商議。

  曹文詔、馬祥麟、秦翼明等純粹的武將鼓噪不已,就差說出孫承宗老眼昏花下達的是亂命!

  但稍微具備點正治常識,能厘清敵我狀況的葉宰、秦良玉和楊肇基卻不這樣看。

  事情顯而易見,從地圖上就能品出個中三味。

  遷安靠近冷口,是東虜出入的最后通道,灤州在南方,深入腹地。

  孫大人使用的是扎好籬笆、再行驅離的策略。

  否則斷了東虜退路,致其困獸猶斗,再不堵住南面,讓其流竄中原,戰事將會遷延日久。如此,還讓不讓皇帝清靜了?

  皇帝如果天天擔驚受怕,那在外統軍的一個個都得承受莫測的天威!

  葉宰首先表達立場,聽孫總理調配。秦良玉、楊肇基表示同意。

  事實上在這里葉宰就是監軍。他有權利命令帶兵大將執行上面發來的軍令,所以他一表態,就等于定下了前鋒軍的行止。

  面對身前三十里且只有三千人的鮮美果實,其他人再是不甘也不能反對,只好無奈散去。

  一柱香后,葉宰派出一騎快馬向后面的張鳳翼送出塘報。

  再半個時辰,大軍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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