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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攻城戰

  下午,白桿兵大軍齊出。

  中午才展示了自己的親民作派,睡著午覺的葉宰被前營的動靜驚醒,瞬間冷汗爬滿了鼻梁,以為秦良玉要繼續攻城。

  正要派人去問,便聽帳外親兵稟報,“秦都督派人求見。”

  葉宰快請叫進,一見帳中來人便是一懵,原來不是別人,正是“馬鳳儀”。

  不過此刻軍情緊急,葉宰飛快抹去某些念頭,徑直問:“白桿兵攻城了?”

  張鳳儀抿嘴一笑,輕搖螓首,一本正經道:“沒有。我是來向兵憲請示另一件事。”

  “何事?”

  “民夫不敷使用,都督派兵出外征集。”

  “哦,不是攻城就好。征集民夫是正事,可有必要弄出如此大的動靜嗎?”

  “嗯…兵憲應該知道,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忠君愛國,故都督不得不派出大軍,手段就有點…粗暴。若是當地官員來詰,還請兵憲幫忙應付下。”

  噢,原來是抓壯丁!還讓本人背鍋!

  葉宰一撫腦門,深深看了眼面前巧笑嫣然的張鳳儀,不禁暗暗打了個寒顫:她是女人,卻也是個把暴力當做平常的女人,惹不起,惹不起!

  其實他想反對來著,但一想秦良玉人都派出去了,事后才來告知,明擺著要把生米做成熟飯。

  既然無用,何必再鬧別扭,使得彼此離心?

  葉宰是個實際的人,無奈應允下來。只是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同時也要掐斷這股不好的苗頭,不想給人印象自己是個可以被架空的人,遂雄起了一把,嚴肅地說道:“如果你們還當我是監軍的話,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張鳳儀一怔,心說沒想到這個小白臉兵備也有硬氣的一天,便同樣斂容息氣,抱拳道:“謹遵命。”

  說罷,一股香風卷出了帳篷。

  葉宰揉了揉鼻子,暗道:“大戰期間,她哪兒來的時間洗澡?”接著一聞自己的腋下,差點熏了個跟頭。

  可不臭么?他一個星期沒洗過澡了,上一次還是在薊州城與陳可卿喝花酒后洗的。

  翌日,五月六日清晨,川軍的戰鼓聲隆隆響起。

  秦良玉昨天下午,共抓…征集民夫七八百人,分做三組,在白桿兵的掩護下,從東西南三面向遵化逼近。

  葉宰小心謹慎,退到紅夷炮射程之外,坐在指揮車上遠遠觀望戰場。他聽不到什么聲音,只能見到螞蟻似的人群緩緩向前。

  但他能想到,才被東虜搶掠過、躲避幸存下來的平民們,此時心里該是多么的不情愿和悲哀!

  又能怪誰?

  怪東虜?怪官兵?

  兩方都有道理,一個是強盜的道理,一個是先衛國再有家的道理。

  所以,怪只能怪這個世道,怪自己的命運!

  寧做太平犬,莫為亂世人吶…

  葉宰喟嘆良久,這才重打精神觀看戰況。

  與昨日并無二致,白桿兵依然憑借人數強填護城河,東虜依然憑借大炮和利箭射殺城頭一切活著的生物。

  可能今日秦良玉派兵三面圍攻,分散了東虜的注意,西面主戰場取得了不小的效果。

  護城河在民夫的大量傷亡下,填平了大概五十米。

  緊接著,讓葉宰無比揪心的時刻來臨。

  陣前響起了民樂中的流氓——嗩吶的聲音,“嘟嘟噠…”激越高亢穿云入耳,響徹遵化城前整個西面戰場,壓過了“轟轟”的大炮聲、“咻咻”的箭矢聲、“啊哦”的慘叫聲、“呼呼”的喘氣聲…

  葉宰聽得懂這種聲音,它意味著總攻開始!

  果然不出所料,一隊隊白桿兵在手持簡陋高梯的勇士帶領下,以大無畏的精神,吶喊著越過了弓箭手、火槍手、民夫,直撲護城河填平段。

  不得不說,秦良玉抓時機抓得真好,遵化城頭的大炮發過幾炮后正要冷卻,減去了最大的威脅。

  可城頭的東虜也不是傻的,雖然他們守城的手藝很潮,卻也有優勢,以更加密集更加精準的箭雨回應。

  無數白桿兵倒在了沖鋒的路上,每倒下一根高高的槍桿便代表著一個生命的逝去!

  葉宰目睹這一切,熱血沸騰之余更覺心口絞痛,不禁重重捶了下椅子扶手,痛呼:“秦良玉啊秦良玉,你為什么不能聽我一句勸啊…等等后續的大部隊,不要讓白桿兵做這無謂的犧牲啊!”

  可惜秦良玉在陣前指揮,不但聽不見也不會聽。葉宰咬著腮幫子再次堅定了決心:老子一定要掌握一只屬于自己的軍隊!

  葉宰發過狠,很快又被激烈的戰況吸引了。

  白桿兵沖到城墻下了,梯子搭上了,刀盾手如猿猴般揉身上去了…

  葉宰不由自主地兩手牢牢抓住扶手,手上青筋直冒,好像他也在跟著使勁兒。

  跳進去了!

  沒等他高興三秒,幾個小黑點被扔出來,直直墜向城下。

  滾石、拍桿、叉子,一樣樣守城器具被東虜用了出來。

  梯子被掀翻,滾木、石頭砸穿梯子上一串的人,拍桿殺人的同時還拍斷梯子。

  白桿兵像雨點般往下跌落!

  葉宰頭回怨恨起大萌來,你說你弄那么多、那么好的守城器具干嘛?自己又不用,這倒好,便宜了東虜來打自己人。

  然而,一時受挫卻不改白桿兵的悍勇之氣,梯子倒了就扶起來,繼續往城頭爬。

  另外,其他沒爬梯子的也不在旁邊傻等,他們竟然充分利用了白桿槍的優勢,自主爬墻頭。

  具體如何做的呢?

  葉宰看了好久才結合著平時看過的白桿槍,模擬出他們的做法。

  白桿槍長一丈三尺,槍頭下有個鋒利的倒鉤,槍尾有個圓環。前面的鉤除了可以鑿進山、土之外,還可以與另一桿槍尾的圓環相連,如此一來,相當于后世攀巖用的鑿子加繩子。

  而遵化城高三丈有余,理論上三桿槍相連便可以不用梯子登上城頭。

  抓著一根細桿子爬九米十米,一般人肯定不敢,但白桿兵不一樣,人家爬慣了,不但不會摔,還健步如飛。

  在葉宰眼中,一道道硬繩索搭在了遵化城墻,整個五十米段內,密密麻麻全是人,真正應了那個經典戰術:蟻附攻城。

  東虜可能也沒見過這種陣仗,一水兒的手忙腳亂,忙著調其它方向的人,調更多的狼牙拍、夜叉擂、滾木、金汁…

  在東西沒到位之前,西段東虜被迫從垛口俯身往下射箭。

  這卻給了城下白桿兵弓箭手和國防兵機會。

  特別是國防兵,90人分做三排,每排30人站在50米一線,輪流射擊。

  幾分鐘內,火熗打得東虜哭爹叫娘,如下餃子一般往下落,其余東虜也不敢再露頭,因為個人的武勇根本比不得一顆四錢的鉛子。

  白桿兵得益于此,待國防兵槍擊一停,便有大量人跳進了城頭。

  阿敏急得跳腳,親自來到佛朗機、虎蹭炮陣前,噼里啪啦一頓打,怒喝炮兵開炮!

  可東虜如今的炮兵一言難盡,俘虜的漢人炮兵基本沒有,所以這些小炮他們不熟悉,打出一輪要準備很久,對城下狩獵的國防兵威脅極其有限。

  葉宰見此,椅子扶手都快要捏碎了,心里直叫:“進去了進去了,我們要贏了,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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