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在劇烈地跳動,耳朵根本聽不進任何聲音,耳鳴得厲害。
腰板也因為右臂的疼痛不不得不地半躬著,好似全身上下的神經都壞死了,只剩下痛覺在正常工作。
口腔里、嗓子眼,都干澀得要命。
不僅僅只是肩膀,大拇指也同樣發生了畸形脫臼。
錯位的骨頭就這樣硬挺挺地戳著皮膚,原本富有彈性的肌膚被拉扯成一個緊繃的弧度,似乎下一秒就將破體而出,顯得十分恐怖。
望月秀知無法觀測到自己現在的外在形象,但可想而知,絕對非常狼狽。
突然感覺到眼前好像有人影躍動,望月秀知艱難地抬起頭看去——是美波,她正朝著自己飛奔而來。
雖然耳朵一直在嗡嗡響聽不清她喊些什么,但單憑難波丸美那焦急的神情與慌張的腳步,望月秀知就意識到了她的想法。
就連一向沉穩的藤原十五夜也下意識地跟了兩步,但立刻反應過來,攔住了同樣想要湊上去的東喜多陽等人。
在認真打量了望月秀知的情況之后,藤原十五夜掏出了手機準備做些規則之內的合理安排。
“站住!不要過來!”望月秀知對著難波丸美大聲喝道。
嗓音出乎意料的沙啞,如果不是因為骨傳導,望月秀知完全無法相信這是自己發出來的聲音,聽起來就好像是嗓子眼卡了一塊燒紅的火炭一般。
甚至因為動作過大牽扯到手臂的傷勢,他整張臉顯得愈發扭曲。
“比賽...還沒有結束呢!”
難波丸美腳步一滯,但也僅僅只是一滯,隨后堅定地朝著望月秀知繼續邁進。
同樣也是聽到這聲斷喝,場邊的計時裁判這時才如夢初醒,后知后覺地按下了電子表的暫停按鈕,站起身急沖沖地去通知醫療組。
“嘖......”主裁判上前認真察看了望月秀知的傷情,轉頭朝著組委會工作人員吼道:“快點!擔架進場!”
“裁判您是想要剝奪我的比賽資格嗎?”望月秀知看著自己的胳膊,聲調低沉地問道。
聽到望月秀知的話,裁判皺了皺眉,“望月選手,你現在這種情況已經無法繼續比賽了!還是讓醫......”
“那這場比賽怎么算?算我輸嗎?這可是一決勝負的大將戰呀!判我輸的話,我們弘道商高就會被淘汰了啊!”
“這......”裁判被噎了下。
“在比賽時間還有剩余,對手也未得分的情況下,如果您判我敗北淘汰,我是絕對不可能認可這種判決的!”望月秀知抬起頭,眼神灼灼地盯著裁判,語氣里斬釘截鐵。
柔道關節技不同于固技,是不算壓制時間的。
成型的關節技要么受者雙拍認輸,要么斷手終止比賽,除此之外則判定這個關節技沒有成功,從之前的投技繼續開始比賽。
所以目前的情況是,望月秀知雖然手臂脫臼了,但齊藤這邊也并沒有得分,局面仍舊是雙方平分的狀態。
“但你的胳膊......”裁判又把話頭繞回原點。
咯嘣!
望月秀知抓著自己的胳膊一推一送,錯位的肩關節瞬間就恢復了原狀。
這個鏡頭一瞬間就被導播捕捉到并且放上了大屏幕。
“哥哥!”優子可沒想到比個柔道賽居然還會斷手,一起身就想翻進場內。
但被老葉一把攔下,“看起來恐怖,但其實只是脫臼而已,沒到斷肢殘疾的地步。”
只是會很疼而已,以刀剜肉般疼,這個可以不和優子說。
“但是......”優子比劃著胳膊,一時情急又說不出什么。
“放心,你哥哥的正骨就是我教的,他自己也會有分寸的。”老葉安撫道,“而且看他的動作,絕對是還想繼續比賽的,優子你現在過去只會添亂。”
安撫完優子,老葉轉頭看向場內望月秀知的身影,“小子你也不是這種性格的人呀,為什么也要把胳膊賭在新時代上?”
觀眾席的某一列最前排,一個少女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場內望月秀知看。
當望月秀知耷拉著手臂站起身時,她也像其他人一樣被望月秀知的果決拼命驚到了。
現在看著望月秀知一聲不響地又把手臂安回去,微微愣神之后,她更是露出了饒有興趣的微笑,喃喃自語道:“啊咧真不愧是我未來的男人!”
嘴角的小虎牙顯得俏皮可愛。
觀眾席上的其他人對于望月秀知的這番操作皆是議論紛紛。
“他媽的!藤原那臭丫頭給了這小白臉什么甜頭,讓他愿意為此這么玩命?!”武田茂典憤懣不已,一時又愁眉苦臉。
如果自己后面想要賴掉社團賭約的話,必須把‘會被這小白臉卸掉胳膊甚至追砍’的可能性考慮進去。
果然還是應該使一點盤外招呀!
場館的大屏幕一直給著望月秀知鏡頭。
前一秒耷拉著胳膊站起的拼勁,下一秒他就咬著后槽牙給自己安胳膊,無聲的畫面沖擊著屏幕前所有人的心靈。
雖然聽不見聲響,但錯位關節復原的那一下,心臟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弘道商高應援團看著屏幕里望月秀知的臉部特寫——煞白的臉蛋甚至比柔道服還要白上三分,額間青筋如蚯蚓般蜿蜒,細汗密布,但他的眼神始終熠熠生輝。
一眾女粉絲看得心如刀割,恨不得以身代之,原本已經停歇的應援再次震天而起。
“加油啊望月同學!”
“加油呀!!”
“弘道商高不會敗北!”
田中杏里一把搶過谷川涼手中的旗幟,死命揮舞,舞他個虎虎生威。
路人觀眾們也被這種氣氛帶動,紛紛自發為望月秀知加油鼓勁,一時間場館內又再次喧鬧起來。
咯嘣!
又是一聲脆響,望月秀知的指關節也成功復位。
好痛——!
但是不能喊出聲,為了讓裁判相信自己還能繼續比賽。
前段時間望月秀知治療過的脫臼病患不下兩位數,但沒想到給自己作復位居然會這么痛!
雖然強忍著沒有喊出聲,但太陽穴附近還是被刺激得一鼓一脹的。
“我的胳膊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望月秀知對著裁判狡辯道,還在他面前扭了扭剛剛復位的肩膀,舒展了幾下右手手掌。
如果不是望月秀知右手大拇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裁判差點就信了眼前這家伙的鬼話。
“醫療組!”裁判堅持讓醫生來檢查望月秀知的狀況,再作出裁定。
官方醫療組、淺野寧寧、難波丸美一股腦涌了過來。
“沒問題,這小子可以繼續比賽。”組委會醫生瞥了一眼之后直接說道,甚至沒有上手體察。
“這么快?!”裁判十分訝異,你只是掃了一眼而已,那少年連道服都沒有脫。
醫生白了他一眼,“我從事柔道整骨這一行已經四十年了,是瘸是殘我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小子的手法很嫻熟,沒有問題。”
“而且......”醫生掩住嘴唇,對著裁判附語道,“繼續比賽,這也是組委會的意思。”
裁判詫異地挑了挑眉,轉頭打量了一下醫生的臉色,確認他沒有在說笑。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是想直接判望月秀知負的,有傷情依據,也有這樣的權力。
加之傷前原本就被齊藤壓制得喘不過氣,傷了一只手就更不用說了,再比下去毫無意義。
但裁判想岔了,有無意義并不是由他說了算,而是比賽選手說了算的。
“...你這樣輕飄飄地就抹去一支隊伍一整年的努力,一個學校僅存的希望,在組委會看來是相當不當的。”醫生解釋道,“輸在對手手上與輸在裁判的判定上,那是兩回事。”
“而且今天這支新秀隊伍的路人緣一片倒的好,你聽聽這助威聲,如果你此刻判負的話,賽后媒體肯定會對你口誅筆伐的!”
醫生一番話說得裁判臉色一陣變幻,“但如果后面望月選手的傷......”
“出了事組委會負責。”醫生大包大攬道。
“后面的比賽我會繼續秉公判罰!”裁判咬咬牙說道,但這就已經表明了態度。
醫生笑著點點頭,“那是當然。”
“秀知,都怪我!”
這一邊,難波丸美愧疚自責地看著望月秀知的胳膊,又想上量傷情,又怕自己笨手笨腳,造成二次傷害。
——如果不是因為我害羞,一直沒有和秀知練習地板技術,也不會導致到秀知出現嚴重受傷這種情況。
明明知道秀知這里是薄弱點,但卻一直沒有幫助他改進,都是我的責任!
賽前還提了一句,烏鴉嘴!都怪我!
望月秀知看著兩眼汪汪的難波丸美,有點哭笑不得,伸手搭在她的腦袋上,“這有什么可怪你的,是我平時偷奸耍滑,所以比賽時才會落入到那種困境,美波一點責任也沒有。”
“但是......”但是秀知拼到這種地步,是為了什么呀?
難波丸美沒有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