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課很快結束。
楚堯在紙上寫得密密麻麻,都是需要注意的點。
比如如何確認敵人身份。
如何判斷危險征兆。
一旦中招,如何第一時間如何自救。
等等。
這門課的目的是科普。
就像是地震或者防火安全演習一樣。
畢竟,在校的都是學生,很少有人配得上“被刺殺”這樣的待遇。
不過對于楚堯來說,那可是太有用了。
當真是學到了很多實用的小技巧。
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做任何事,都要萬分的小心,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
哪怕上廁所。
上課時老師講過一個案例。
——有銀靈族的殺手,甚至會無視環境,潛伏在糞池里,等待出手機會,發起致命一擊。
那畫面,想想楚堯都覺得蛋疼。
不止惡心,而且恐怖。
江城十幾年前發起過一場民生工程,消除旱廁,全部改成馬桶,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這點。
如今在城市中,這樣的暗殺手段已經行不通了。
不過在條件差一點的地方,偏僻鄉下,或者小世界的軍營,依舊是致死率極高的暗殺方式。
也不知道,自己的皮膚防御,是否能防到菊部地區?
應該是…可以的吧?
想著這個奇怪的問題,楚堯起身走出教室,準備去練功館。
目前,自己最主要的修行方式,還是刷通用屬性點。
“楚堯,出來一下,有事情找你。”
正是下課時分,走廊里都是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幾個男生逆流而上,堵在了自己班的門口。
為首的是個身材高大的男生,理個平頭,氣質很鋒利。
瞇瞇眼的樣子,帶著三分痞氣。
“你是?”
走到門口,楚堯和他面對面站著,平視。
是個自己不認識的人。
卻為何如此氣勢洶洶?
還努力壓抑著怒火?
“我叫劉方舟,你們班應該有不少人認識我,我是周萌萌的男朋友。”
男生咬牙切齒的看著楚堯說道。
周萌萌的男朋友?
楚堯頓時想起來了。
是那個暈血的女孩,被自己救過一次,帶到了地下安全屋。
然而最后還是死了。
死在柳子君的槍下。
“知道了。”
“找我什么事?”
楚堯聲線低沉,冷靜問道。
這種事,很麻煩。
從道理上來說,不麻煩。
自己并沒有做錯任何事,反而還救過那個姑娘一次。
但從情感上來說,很麻煩。
因為,她死了。
而自己還活著。
“我就想知道,萌萌到底是怎么死的?”
劉方舟悲慟大喊。
“她暈血,見血昏迷,第一次我救了她,把她帶到了地下安全屋。但是她依舊昏迷,柳子君被種入機械族芯片,開槍亂殺,她死在槍下。”
楚堯聲音更冷,語氣漠然的,將整個事情客觀還原了一遍。
劉方舟面目猙獰,雙拳攥得緊緊。
“那我想知道,你…為什么沒有死!”
“為什么其它人都死了,就你沒有死!”
“你看看我身后的人,都是其它死者的家人,我們都想知道,你是怎么他媽的活下來的!”
他聲嘶力竭,眼眶充血。
楚堯沉默著。
實在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因為什么?
下面的人中,學生大部分都是柳子君殺的。
她沒殺死自己的原因,一是因為自己的肉身防御,子彈第一槍沒打死,甚至沒造成多大傷害。
二來,這個女人被貝蓓及時干掉。
而宋文靜沒殺死自己的原因,是因為喜歡。
可這理由,沒法說出口。
“你想對我做什么?”
楚堯氣質越來越冷,面無表情的看著劉方舟,問。
“我不想對你做什么,也不敢對你做什么!我可能打不過你,也不是官方認定的勇士,但我只想讓你知道,這筆債,是你欠的!”
“你還不清!”
“這輩子也還不清!”
“背著這么多條人命,晚上睡覺,你能睡得著嗎?你上衛生間時,你關燈時,你看鏡子時,她們在看著你!都在看著你!”
劉方舟惡狠狠的喊道,眼淚奪眶而出,食指指著楚堯的鼻子破口大罵。
“呸!”
罵完,他在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無比仇恨的剜了楚堯一眼,轉身離去。
他身后的幾個人,也是隨之跟上。
走廊里的氣氛,似乎凝固了。
來來往往的人,都定格在原地。
劉方舟說的話,實在是太誅心了。
不管是不是楚堯,哪怕是換了任何一個人,但凡只要是活著,都是原罪。
大家都死了。
憑什么,你活著?
“站住。”
看著劉方舟和其它幾人準備離開的背影,楚堯忽然開口。
這會兒楚堯感覺自己身體有點麻。
是情緒太過劇烈導致的。
說不上是什么樣一種情緒,憤怒,委屈,悲傷,甚至是…暴戾。
不過表情管理的依舊很好。
眼神冷峻。
面色如鐵。
加了那一百點精神防御力后,連催眠的情緒影響楚堯都能控制,更別說此刻的情緒。
劉方舟和幾人停下了腳步。
楚堯分開人群,追上他的位置,擋住他的路,站在他面前。
“我問你,是誰殺了她們?”
“是我,還是敵人?”
劉方舟臉皮微微抽搐了一下,歪著頭,不知如何回答。
楚堯:“回答我。”
“敵人!”
他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
楚堯點點頭。
又問:
“那如果要復仇,是要找我,還是要找敵人?”
劉方舟深吸口氣。
“敵人。”
楚堯:“那你為什么來找我?”
劉方舟嘴唇動動,想要開口,卻被楚堯伸手制止。
“不是因為我是唯一活著的人。”
“只是因為,你只認得我。”
“還因為,找敵人有危險,他們可能會弄死你。”
“而我,不會,也不敢,弄死你,對不對?”
“我不僅不會、不敢弄死你,甚至還會因為你的話,而感到內疚,慚愧,悔恨,說不準,還會給你們好處和賠償…”
“因為我們是自己人,是同學。”
“所以,就因為,我們是,自己人?”
楚堯輕聲的說道,一針見血。
聲音幽幽的,像是從地獄飄上來的,讓人直冒雞皮疙瘩。
劉方舟面色大變,感到有口難辯。
私心和公心,本就是很難徹底分清楚。
他剛才用同樣的手段來道德綁架楚堯,現在楚堯也用了同樣的道德手段,來綁架他。
走廊里的氣氛,徹底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