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仙庭使者懷鳴離開天漢神府回國都去,已經過去了十天。
這十天里,左史官衡越、右史官南卿二人每日都要前往歲山神府朝見張道靈。
但張道靈自從那天接待使者之后,就脫下了一身正裝,重新換上了粗布麻衣,整日里在百姓之間行走。
或是與百姓一起修筑房屋,或是與百姓一起清地翻田。
所以衡越與南卿二人經常上了歲山,卻見不到張道靈。
這一日,二人又從歲山上下來,迎面看到張道靈扛著三根木頭走了過來。
二人對視一眼,連忙迎了上去,兩人站在張道靈面前恭身行禮。
張道靈將肩上的木頭立靠在身上,然后看著二人道:“你們有什么事嗎?”
左史官衡越說道:“神君乃千金之軀,怎能做此輕賤之事?”
張道靈聞言,反問道:“那你們看來,什么才是貴重的事呢?”
“立業、治國,興邦。”衡越說道。
南卿也開口道:“祭祀、征討、安疆。”
張道靈笑道:“我這不正是在立業嗎?”
南卿說道:“神君只需高坐大殿,頒布號令即可,豈能自輕自賤,這實在有失體統。”
張道靈聞言笑道:“坐在大殿里發號施令,就能立業興邦了嗎?”
衡越點頭道:“上令下行,古之常理。”
張道靈道:“這只是你們這些史官的傳承之理,斷非興邦立業的道理。”
衡越與南卿眉頭一皺,相互對視一眼,有些疑惑。
張道靈說道:“你們史官一職乃是家傳,故而后代子孫只要坐在案前,看前人的書,聽父輩講說,便能傳承下去。可是這邦國之業,絕不是坐在大殿上發號施令,下面的人就能給你做好的。”
衡越拱手道:“神君請慎言。”
“慎言?”張道靈看了衡越一眼,然后笑道:“你是左史官,負責記言,我說的話你都會記錄在冊,然后傳于后世,對嗎?”
衡越點頭道:“是的,神君當謹言慎行,以免記錄于史冊,被后世詬病。”
張道靈點點頭,然后笑著扛起了木頭,在二人迷惑的眼中說道:“隨你們怎么記吧,我也不管后世怎么說我,我只有一句話告訴你們。”
二人拱手躬身,洗耳恭聽。
張道靈說道:“擔當身前事,何計身后評。”
元興元年十二月三十,晚上。
歲山之上燈火通明,香氣撲鼻。
神府大殿內的大案小案上擺滿了豐盛的飯菜,張道靈坐在最上首,張玉鸞次之。
然后是衡越、南卿兩人坐在右側,憨將軍、厭衰、墨竺坐在左側。
太宇仙庭是分餐制度,也就是同樣的飯食,準備多份,每人都享有單獨的桌案和餐具。
蒹葭四女站在一旁伺候,這是她們的職責。
張道靈看著眾人說道:“這是天漢神府立府的第一年,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在過去的半年里,在神府諸位的努力下,我們建起了豐城,聚合了百姓,有了一個極好的開始。希望明年諸君再接再厲,我們一起開創一個富庶的天漢之地。”
眾人紛紛拱手應道:“我等愿追隨神君,使天漢富庶安寧。”
張道靈笑著端起一碗清水,道:“正是困難時期,我們就以水代酒,來,請。”
“神君請!”眾人也端起清水,一飲而盡。
都說無酒不成席,但釀酒是需要糧食的,現在天漢之地如此困難,人吃的都不夠,哪里有多余的糧食拿來釀酒。
張道靈放下手中的碗,看向了衡越與南卿二人,說道:“兩位太史在這跨歲之際,離開玉京家中來到我天漢之地,實在幸苦了。”
二人聞言,連忙起身拜道:“我等奉帝命,行王事,不敢言苦。”
張道靈伸手示意二人坐下,二人落座后,張道靈問道:“二位太史,可曾成家?”
兩人聞言一怔,隨即搖了搖頭。
張道靈笑道:“既如此,我天漢之地雖說窮困,但窈窕淑女也并非沒有,兩位太史今后若有中意的人兒,還需盡早成家,本君當鼎力支持。”
二人齊聲應道:“是,多謝神君。”
接著,只聽南卿看著張道靈說道:“敢問神君,君后夫人可在?”
“...”這回輪到張道靈愣住了。
張玉鸞坐在那里‘噗呲’一笑,然后正襟危坐,只是一雙妙目不時地斜視張道靈。
衡越此刻也說道:“國有君王,也當有君后,陰陽和諧,方能為天下臣民表率。只是不知,我天漢神府是否有君后?”
“這...”張道靈手指敲打著桌面,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君后自是有的。”張玉鸞開口說道。
衡越與南卿目光看向張玉鸞,就連張道靈也扭頭看了過去。
只見張玉鸞說道:“君后姓林,諱清棠,只是不在此間。”
衡越與南卿聽完,連忙起身告罪,他們以為張玉鸞說的‘不在此間’是林清棠已經過世了,所以特地起身告罪。
張道靈瞪了張玉鸞一眼,然后笑著道:“無妨無妨,酒宴之間不說這些,來來來,吃肉。”
說著,張道靈夾起一塊肥鹿肉笑道:“這是本君半年以來,吃的最豐盛的一頓飯了。”
眾人正吃著,突然歲山之上一道白光閃過,隨后一只雪白的仙鶴泛著白光盤旋在大殿之外。
大殿內的眾人都被這仙鶴給吸引了目光,尤其是衡越與南卿,更是眉頭一皺,相互對視一眼卻又顯得有些疑惑。
此刻只見那仙鶴不停地盤旋著,想要飛進大殿,可是大殿周圍卻有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了它。
衡越起身手掐一決,那仙鶴頓時又朝著大殿飛來,但還是被那無形的屏障給攔了下來。
“這...”衡越看了一眼南卿,南卿也站起身來,掐了一個和衡越一樣的手訣。
但結果還是一樣,那仙鶴依舊被擋在殿外。
此時二人似乎想起什么,連忙轉身朝上首的張道靈與張玉鸞看去。
張道靈靜靜地坐在那里,而張玉鸞周身靈光閃閃,與殿外那屏障的光芒一模一樣。
二人心中大駭,隨后立刻走出座位,朝張道靈拜道:“神君。”
張道靈笑問道:“這仙鶴莫非是二位太史...?”
衡越說道:“啟稟神君,此乃‘靈鶴傳書’之法,是我們太史家族用來傳遞消息的神術。”
“原來如此。”張道靈轉頭對張玉鸞道:“放進來吧。”
張玉鸞點了點頭,然后周身靈關瞬間收回,而那靈鶴也瞬間飛到衡越面前,落地之后白光一閃,變成了一張羊皮帛書。
衡越與南卿撿起帛書仔細一看,頓時臉色一變,眉頭剎那間緊皺起來。
張道靈見狀,問道:“兩位太史,為何神情如此凝重?難道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聽到張道靈的問話,衡越反應過來,連忙將手中的帛書呈上張道靈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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