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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三王回師望長安風起

  講道理,當初秦王軍中的百騎司在向東南傳信時,并未隱瞞李智云在其中起到作用,包括其如何以戰報誘導老李,如何與云定興這類小人勾連等等。

  但自覺“熟知歷史”的某杠精卻先入為主的覺得,未來有可能的爭端仍只會在他大哥和二哥之間產生,以至于在思慮整個大局的時候,并沒過多考慮過他家老五在其中的影響和感受。

  或者說,他就算懷疑,也只會往他大哥頭上想,而不是去防備一個年不過十五的少年。

  但他沒有想過,人的野心都是由外而內的。許多人開始或許都抱著報國救民的理想而成長,但長著長著,隨著各種外在因素的影響,可能就歪了。

  這與男人有錢就變壞是一個道理。

  被他忽略的李五也是一樣。

  這個少年擁有一個連他大哥都不具備的優勢,也是他最大的依仗所在:后宮。

  《舊唐書》載曰:“楚王智云母曰萬貴妃,性恭順,特蒙高祖親禮,宮中之事,皆諮稟之,諸王妃主,莫不推敬。”

  由此可見,武德年間,萬貴妃在內宮之中的地位其實就等同皇后,就連老李都要仰仗她來處理后宮之事。

  可在《新唐書》中,卻又說她在李世民平定洛陽后“私有求索,兼為親族請官”,后被李世民所拒,因此“銜恨彌切”。而后便一直幫著李建成打壓秦王一系,在老李耳邊各種說老二壞話之類。

  且不說兩種記載是不是自相矛盾,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萬貴妃這個女人,在李唐彼時的政治格局中其實是占據一定地位和話語權的。

  所以當張達把所謂的舉報回稟老李,某皇帝下詔欲要問罪之際,萬貴妃突然請見,連消帶打,短短幾句話便把這事兒從私仇上給拉了回來。

  當然她本意未必是要壞李老三的好事,只是護子心切,想把責任給推出去。

  “陛下,稚詮那孩子御下不嚴,致使京畿之地出此大案,臣妾教子無方,特來請罪。”

  前者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叫某皇帝不得不擺手先打發了張達,而后嘆息著過去攙扶,貌似埋怨道:“愛妃何出此言,朕可沒有怪罪五郎的意思!此番他代朕犒軍,不顧親王之尊親入敵城,能克洛陽,當居頭功!”

  “陛下切莫再提此事!此番聽稚詮詳敘經過,妾身這心到現在還揪得厲害!”

  “呃,好好,朕不提…”

  隨手一記彩虹拍在了馬腿上,老李的表情有些悻悻,還以為是老五描述的戰場經歷把她嚇著了。可萬貴妃接下來的話,卻是叫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這孩子遭此劫難,還不是那所謂功勞害的!臣妾可是聽人說了,稚詮乃是庶出,這輩子到頭來也不過外放一地,做個閑散宗室。立功太過,可是犯忌諱的。就算他的兄弟能容他,那些大臣,又怎能坐視一個庶出的皇子身居高位?這次的事,怕就是個警告。陛下,臣妾已和稚詮說了,日后便留在京城,安心侍奉陛下…”

  “砰!”

  不等這話講完,李淵已是拍案而起。

  張半月見機,急忙趕著殿內的內侍宮女全都出去,在臨關門之際,便隱隱聽到某皇帝咬牙切齒的喝道:“這些話,是何人對你說的!”

  實際上,不用任何人說。

  這次回京獻俘,不等禮部把章程擬好,“被獻”的人就死干凈了,就算老李不追究,李智云在人前一個辦事不牢的印象也終歸是跑不掉的。

  彼時萬貴妃尚不清楚他兒子有奪嫡之念,但終歸是不忍這等標簽被貼在唯一的兒子身上,待他把經過講完,就有了計較。

  明擺著呢,前腳有楊氏、韋氏和杜氏的子弟宴請,后腳就出了這等事,要說此間沒關聯,聽完分析的老李都不信。

  加之某皇帝已經得到張達回報,知道做下這事兒的就是獨孤修德。很自然的就會把兩件事給聯系在一起,而后再“抽絲剝繭”。

  比如李智云此番攻洛陽,俘王世充,搶的是誰的功勞?而楚王若因功受封,得了兵權,又將會分掉誰的利益?

  更巧的是,參與此事的這幾家,其族中在朝為官的,如楊文干、韋挺、獨孤彥云、杜君綽、杜如晦等,剛好就平均的分部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的麾下。而據隨行的禁衛回稟,那位“黃門郎”的公文令引并非偽造,上面確實蓋著門下省的大印。倒是正應了萬貴妃的那句“兄弟能容,臣子安能坐視庶子上位”的話。

  這下好了,某趙王前腳才把階級矛盾轉為世家私仇,后腳他老子便伙同他后媽把這私仇又變成了黨爭。

  待李淵把“擔憂親子成為政治犧牲品”的萬貴妃好一頓安慰,便黑著臉命張半月把裴寂、竇抗、陳叔達等叫去兩儀殿,琢磨著如何應對這次冒出的“黨爭”苗頭。

  彼時某皇帝暗想著,老子把兵權散到幾個兒子手里,防的就是本朝世家之中再出現類似宇文泰、楊堅、李淵啊不,咳,王世充一類的權臣,卻不想這群家伙好歹毒的心思,竟挑撥他幾個兒子之間的關系。

  正好他這會兒琢磨要立太子,重新平衡各方勢力,擇日不如撞日,趁這次有出頭鳥跳出來,兩件事便一并辦了吧!

  李大德尚不知曉,他依裴矩之言做的事居然引發了如此后果。待收到長安傳回的秘報后,便把這事兒丟到了腦后,收斂心神以應對眼前的戰事。

  李元吉于日前追著劉黑闥的殘部跑了近一夜,愣是沒追上。后者彼時甩脫了大部隊,扮做難民故意繞回東北面,打算等風頭過了之后尋路去突厥躲避。可沒想到,這邊才跳出唐軍的包圍圈,卻又一頭扎到了李世民的懷里。

  十六日,秦王、趙王、齊王三方大軍在章丘一線匯合,同時召見臨淄的王伯當和青州的王薄,但并未急著展開進攻。

  到了這份上,無論李世民還是李大德,都有些心累,不想再行殺戮了。

  尤其是后者,守著懷孕的媳婦一心只想早點回家,加之北地高開道疑似叛唐的消息已經傳開,他已然叫薛萬均提前引兵回轉,防止事態擴大。

  于是乎,待鞏固了防線之后,李大德便又把裴矩、齊善行等人從牢里提了出來,再行招降之事。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

  眼見中原即將歸于一統,江南戰事順利,便是各地隱有暗涌,也都不敢在此刻擺在臺面上。

  可偏偏,就在談判進行到關鍵時刻,老李一紙詔書傳來,召他們哥兒三即刻帶著竇建德回京。

  戰事未完,四境未平,內部的權利斗爭便已初顯猙獰。

  隨詔同來的,還有皇帝的任命。

  洛陽后續的撫恤、統計之事,暫且由贊皇公竇軌負責,蘇世長、宇文士及、鄭仁泰輔之。而山東的戰事,則由宗正李神通前往接管,代行齊州總管,并以王伯當副之。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大德摸不準,李世民不敢確定,李元吉則是滿不在乎。

  按以往的規律來看,大伙在外引兵作戰時,如非重大軍情,老李向來是不進行微操的。尤其是臨陣換將這種操作,目下還是頭一遭。

  不過左右東南一地也不會再出現大的變故了,且日前北地傳來消息,高開道在得知薛萬均引兵回撤后,已經退回了漁陽,正與羅藝談判歸還所搶輜重一事。于是李世民便拉著兩個弟弟商議,要不就賣他爸一個面子。

  他其實心里還打著別的小九九。

  皇帝不會無緣無故的同時召回他們三個,可見朝中一定是發生了啥事。他這次出征,麾下謀臣盡出,倒是忘了留個人在中樞幫忙打聽情況。

  不過他沒有,他弟弟卻是有的。

  李綱、溫大雅、蕭瑀,都是有名的“趙王黨”,又都是老李的近臣。

  所以商議到后面,后者便暗示李大德去信詢問一下,最好能在他們三個返京之前知道具體內情。

  巧了,這三個人,彼時并不清楚老李背地里的計劃,卻知道另一件事。

  有人要當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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