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月影孤懸。
兵器的交鳴與喊殺聲在山谷中不斷回響,驚起陣陣飛鳥。
堯君素衣袍帶血,揮刀往來。在某個瞬間,恍惚中好似又回到了沙場軍陣,只覺熱血沸騰。
劉淶水已經死了。
這個勇武不覷他,身手也比他好的漢子,被人砸了一身火油,點燃了衣袍,死在了自己的刀下。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了兩句詩:
為復強視息,雖生何聊賴。
托命于新人,竭心自勖勵。
也不知蔡文姬一介女流,為何詩中總是道盡兵戈殺伐。
或許正因為此,她才被人千古傳頌吧?
那我呢?
堯君素看著后方已然焦黑的尸首,感受著熱血濺射在臉上的溫度,茫然自問。
他們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都有人生目標,雖死無憾。那我呢?我的目標又是什么?
“再上!速速殺了他!吾等成敗在此,萬不能走漏消息!”
外圍,翟松柏還在呼喝,卻顧忌堯君素的兇悍,不再上前。
后者怔然掃視,耳邊好似又響起了劉淶水臨死前的吼聲:
“你們混到各地村莊偽做短工,是要趁秋收之際縱火燒糧,把所有百姓都變成鬼!”
“你們自己不想活,也不許別人活!”
“你們口稱大義,其實是下作小人!”
“哈哈!堯忠節你這蠢貨!”
是了,我真是個蠢貨!
堯君素忽地回過神來,側身避過斜刺里砍來的長刀,反手劈飛撲來的漢子,略一跺腳,便向斷崖撲去。
他想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臨撲出去之際,本來決然的身影忽又頓了頓,不顧燃燒的火焰探手抓起地上的焦尸,縱身躍過斷崖,向山谷中墜去。
“死了?”
德陽堂內,早已握緊雙拳的某黑心趙王愕然,待聽到老衛接話,言說某人落入山澗,雖重傷但僥幸撿回條命后,便舒了口氣,頗有些憤然的點著段偃師道:“我說老段,你以后說事就說事,別這么抑揚頓挫的,我聽得汗都出來了!”
“這…”
后者一臉愕然,心說這特么也能怪到我頭上,哥明明只是轉述好嘛?
“你準備怎么做?”
不待李大德緩口氣,早就聽得不耐的衛玄已是起身道:“賊人化整為零,藏于佃農百姓之間,難以分辨!眼看秋收在即,須即刻決斷!”
“催催催,你催命啊!”
前者聞言便瞪起眼睛,噴著唾沫星子不爽道:“又不是天亮就秋收了,慌個毛?”
“好混賬!”
衛玄勃然大怒,拍開段偃師的拉扯,大步上前,劈手抓過他的衣襟怒喝道:“君素為百姓大義,都能放下仇恨,不顧生死傳訊與爾,爾卻做這等疲懶姿態,令人齒冷,老夫瞎了眼…”
“我去你大爺的,就你心疼你那缺心眼的手下是吧?”
不提堯君素還好,這邊老衛一提起他來,卻是戳中了某杠精的怒點,“哐”的一聲拍碎了身側的相思木方案,隨著綠蘿的驚叫怒吼道:“他沒死,但老子的手下死了!被活活燒死!就為了掩護早就傳回來的信息,他是故意求死!他媽的,你很為堯君素驕傲是吧?”
一邊吼著,他還自懷中掏出一截泛黃的絹布,一巴掌拍到老衛頭身前,喝道:“睜開你那昏花的老眼好好看看!就你們心懷百姓?就你們不顧生死?讓你去查翟松柏,你前前后后查了半個月,屁都沒查出來!這消息,是劉淶水用命換回來的,不是堯君素那傻嗶送來的!老子還一肚子火沒處發呢,你哪來的臉沖老子發火?”
“哐嘰!”
被急怒中的某杠精一巴掌懟出五步遠的衛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卻忽地安靜下來,茫然的拿過身前那截布條:
“敵偽做農人,意燒秋糧,告大王”
歪歪扭扭,確是涑水軍的風格。尤其“農”字和“燒”字,前面都有涂抹的痕跡,像是某個字不會寫后改的。
段偃師站在原地,一會兒看看那一地的相思木碎片,一會兒又扭頭看著居然沒被拍死的老衛頭,額頭冷汗狂冒。
便在這時,后堂腳步聲傳來,侯巧文已是提著裙角快步奔來。不待說話,身側一人卻是越過她奔出,“蒼啷”一聲抽出一把橫刀來。
“云兒!”
前者急忙喝止,同時 (本章未完,請翻頁)
第(2/2)頁 皺眉看向堂中場面,轉而扶住李大德的胳膊,溫聲道:“殿下,衛老也是心急賊人智謀,恐害了百姓,如何能對長者無禮?”
李大德撇了撇嘴,哼了一聲,便黑著臉坐回到椅子上。
侯巧文轉身拍了一下對著霍云兒看直了眼的綠蘿,叫她上前去攙扶老衛,而她自己則是屈身一禮,恭敬道:“殿下也是感懷麾下犧牲,故而情緒激動,還望衛老勿怪。某代殿下給衛老賠罪了!”
“唔,不敢當王妃之禮!剛剛是老夫無禮在先,殿下能及時收手,沒要了老頭子的命,已是感激不盡!”
衛玄這會兒也反過味兒來了,看著那碎了一地的相思木苦笑。暗道以后誰特么再說李玄霸是弱雞,非噴他一臉不可。
話音落下,堂上一時安靜下來。
綠蘿這邊扶了老衛頭坐下,給眾人奉茶倒水。侯巧文很有眼色的沒再搭話,而是去拉了兀自戒備的霍云兒又回轉內堂。
一直低著頭,以眼角的余光觀察兩女的李大德不待松口氣,便見衛玄舉著那布條疑惑道:“據老夫所知,這馴鷹傳書之法只在靺鞨部族偶有傳聞。那翟松柏麾下雖有,但鷹禽又不為他人所用,何以能將消息傳給你?”
“哼!”
前者翻了個白眼,一臉傲嬌的別過頭去,暗罵這老貨剛剛還催命似的問東問西,這會兒倒又學會打岔了。
其實這個問題,在他人想來費解,但在腦回路與古人不同的杠精這里卻是再簡單不過。
鷹禽不會叛變,但是人會啊!
真金白銀堆在面前還能守住心神不為所動的,畢竟是少數。何況他壓根兒也不需要真正的策反,只要派人盯著對方的“鴿子”,有啥消息一律照抄一份就是了。
這就是為啥前半夜發生的事,侯巧文凌晨才報給他知曉的原因。
一方面是要讓消息在天上飛一會兒,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劉淶水放的那只飛奴是落到城西羅莊王氏一處農莊里的。那邊的探子單是想辦法傳回來都要好半天。
任何復雜的邏輯,一旦揭曉核心,就變得平平無奇。
老衛頭嘆息著放下那布條,看著某杠精又斜歪在椅子上,一副咸魚的模樣,便揉著眉心無奈道:“既如此,想必如何應對,殿下也已成竹在胸嘍?”
“咦?”
李大德挑了挑眉,聞言便莫名與斜對角的老段對視一眼。后者也是有些發愣,視線飄忽。
太陽打西邊升起了?這老貨不是堅持不松口么?剛剛居然開口叫了殿下?
“應對之策早就有!”
前者輕咳了一聲,瞪了目光有些放肆的老段一眼,同時砸吧著嘴道:“其實也簡單的很!他們可以藏,但目標藏不了!只要派兵埋伏在各處糧倉谷場,這點兒小計謀便不攻自破!”
“可是,如此便需大量的兵馬…”
老衛話沒說完,便翻著白眼撇嘴,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
怪不得這小子一點小傷就要死要活的躲進王府,合著人家早就布置好了,只是找個由頭往太原調兵而已。
“可是,依堯將…咳,兄弟的情報,翟松柏在潞州也布置了大量人手,盯著苗氏與牛氏的田產,怕是一般打算,又該如何應對?”
這邊段偃師話音落下,見某黑心趙王一臉茫然,又小聲提醒了一句“就是前隋上黨”,后者才一臉恍然的點頭,同時滿不在乎道:“無所謂!現在是沒兵,但很快就有了!”
“很快就有?”
下首的兩人茫然對視,都不明白這兵從何來。倒是老衛,似是想到了什么,皺眉看了一眼李大德。
他忽然想到,這貨一早就以迎歸蕭皇后的名義打發王平攻河內,后蕭瑀又調了馮立與五千涑水軍過去幫忙,莫不是一早就沖著上黨去的?
就他?
說實話,盡管在侯巧文的調停下,衛玄息了邪火,也知道自己是誤會這咸魚了。但要說把運籌帷幄這等詞匯按在眼前之人的身上,他又覺違和。
憑什么?
老夫兢兢業業了一輩子都沒撈到的贊譽,你這咸魚每天翹班曠工就得了?
可惜,李大德這次并沒有任何要解釋的意思,待堂內安靜下來,便瞪起眼睛揮手趕人。
這兩個老家伙倒是無事一身輕了,他身后還有一處大型社會性死亡現場不知道該如何收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