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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坎離迸起桃林燃烽煙

  “爹呀俺錯了”

  “別打了疼啊”

  “俺下次真不敢了哇”

  噼里啪啦…

  山前桃林,陽光嫵媚照耀的芳草地上,一名皮膚黝黑的健碩青年正小跑呼嚎,身后還追著個更壯的漢子,手里提的卻不是腰帶皮鞭,而是一桿正兒八經的隋制步兵槊。

  大抵是因為被飛濺炸開的開水煤塊燙了大腿的緣故,青年跑起來一瘸一拐的,總也不快。于是乎跑不多遠就會被漢子追上,把堅韌的槊桿狠狠的抽到他脊背上。

  每當此時,青年都如同被上了發條一般向前猛躥出一截,隨后再慢慢落下,再被打,如此往復。

  半天的功夫打下來,背上已被抽出大片的血印,追跑的兩人也都是氣喘吁吁。

  “嘖猛子這暴脾氣,硬是要得!”

  在對面山坳下一溜排開的木棚前方,坐在陰涼下陪某黑心趙王喝茶的吳老鐵一臉感嘆,看似竟還挺欣賞對面打孩子那貨。

  “他家這個夯貨呀,真是記吃不記打!他老子教了多少次,熔爐只能慢慢風涼,不能用水澆,那小子就是心急,毛猴子一般,嘖嘖…”

  李大德扯了扯嘴角,暗自搖頭,卻沒多說什么。

  且不說這年頭老子打兒子乃是天經地義,官府都管不著,只說那小子把一桶涼水倒進高溫爐腔里的行為,這頓打就挨的不冤。要不是這么多人看著,他都想上去踹兩腳了。

  對小虎丟下一句“你看著點,打完了給那小子上藥”后,前者的視線便挪到木棚前面,在陽光下發著烏光的一坨事物。

  溫無隱彼時就蹲在地上,臉都恨不能貼上去。

  實話實說,因為鐵匠們用泥糊的熔爐比較粗糙,內里只草草扒出一個可供雜質流出的管道,導致此刻這坨被燒熔的鐵塊形狀委實一言難盡,也虧得溫無隱不嫌棄。

  不過,想到以模具澆鑄的流水線計劃終于有了可能性,李大德便心頭火熱。

  “怎么樣,小溫,想明白了嗎?”

  他們一群人蹲在這兒,可不是圍觀那位叫石猛的鐵匠揍兒子的。實際上這幫鐵匠嘴上嫌棄他兒子毛躁,但待吳老鐵自那熔爐廢渣中拎出這一坨熟鐵錠后,眼睛就都挪不開了。

  有人已經在往自己爐子里加煤了,還有的在河邊和泥,打算弄個新爐。都是整日和鐵打交道的匠人,將生鐵熔化為鐵水澆鑄意味著什么,不用解釋大家伙也懂。

  “唔,若真是殿下言說的,這鐵的品質乃是受雜質影響,某倒是想起一篇古籍,上言‘精鐵鍛百余火,一鍛一輕,至累鍛而斤兩不減,雖百練不耗矣’,莫不就是殿下所說之‘鋼’?”

  “咦?”

  某杠精倒是沒料到這小伙還挺博學,聞言便也笑瞇瞇的點頭,湊不要臉道“不錯!本王一心想我大唐軍武鼎盛,為此常閱典籍。但一人之力終究有限,要想真正尋得煉鋼之法,還要靠諸君相助!”

  不待話音落下,周圍眾人已是都站了起來,紛紛抱拳道“愿為殿下效死!”

  “哎呀,啥死不死的,沒這么嚴重!”

  前者一臉和藹的擺擺手,同時喊過烏大寶,命他傳令晉陽,準備招收人手入山踩礦,同時也要把桃花溝這邊的設施完善,盡快把架子搭起來,好開工干活。

  現下這邊只有數百鐵匠,修修鎧甲兵器還成,真要涉及到流水線作業,那技術就不只局限于打鐵了,諸如做模具的、善制弓弩的、負責熔煉的,甚至于做皮甲的裁縫,他也打算一并安排到這兵工廠來。

  王氏那邊催的急,可見博陵的戰事很不樂觀。加之關中一地的流民越聚越多,他這邊建廠開工,也好幫他老子分擔一下壓力。

  “就是這片好好的桃林,怕是要糟蹋了…”

  李大德負手走出木棚,于陽光下昂首眺望,視線朦朧間,好似已看到了一排排冒著黑煙的煙囪聳立在這藍田白云下,鋼鐵崢嶸。

  “傳令張平高,以后這桃花溝便是輪駐地,常駐兩營士兵,旬月一輪換,進出山的路口需設崗哨,無令不得…”

  扭頭正對同來的涑水軍校尉交待著,話還沒說完,耳邊隨著一陣水花濺射聲,便聽河畔有人高呼“東家小心!”

  前者皺眉扭頭,隨著勁風嘯來,一支弩箭已然臨身,“噗”的釘在腰腹之間,巨大的力道推著他趔趄栽倒。

  “殿下!”

  “大王!”

  “保護殿下!”

  “抓刺客!”

  周圍眾人瞬間大亂,士兵們紛紛抽出兵器上前。張小虎與烏大寶一左一右的擋在李大德的身前,韋機則帶著親衛隊直撲河岸。

  透過慌亂的人群身影,就見波光粼粼的河面之上正有一黑衣刺客半身探出,手中端著勁弩指向這邊。

  已有幾個就在河岸邊埋爐子的鐵匠呼喝著奔入河中,他這邊瞧過去時,正見這刺客手中射出第二發弩箭,將一名鐵匠射翻在河面之上。

  “次奧!”

  李大德一瞬間就上頭了,只覺熱血沖腦。

  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戰場交兵,這些自中條山不遠千里來為他出力的鐵匠都是寶貝,在他眼里可不只是包身工這么簡單。他看重這些人的能力,更承這些人的情。

  可就在他眼前,在兩營兵馬的保護下,卻有人血灑當場。

  “去泥馬的!”

  一把推開身前阻攔的張小虎兩人,前者在眾人眼角疑惑的目光下抬手搶過一人手里的步槊,惡狠狠的向那正要貓腰躲進水下的刺客投擲過去。

  “砰!”

  一抹烏光閃過,都不等人反應,就見黑衣刺客瞬間被步槊帶得飛起,徑直躍過河面,被釘在了對岸樹上。

  “殿下不可!”

  “東家!”

  眼見這貨肚子上還“插”著支箭,卻理都不理,還氣呼呼的往河邊走,眾人頓時呼喝著阻攔。

  已然奔到河岸的韋機見狀,便命親衛隊舉弩,對著河面一陣無差別攢射。

  學過物理的都知道,在水面以下,子彈的有效殺傷射程也不過就一米,更何況是弩箭了。

  隨著親衛隊的三輪齊射完畢,河面上靜悄悄的,別說刺客,連條翻白的魚都沒有。

  李大德此刻已來到河邊,沒理會迎上來的韋機和一干鐵匠,而是黑著臉走進水里,把那位趴伏在水面的漢子給抗了回來。

  “快看看,還有沒有救!一定要救活他…”

  把人交給張小虎帶去后方,這邊話還沒說完,隨著一陣驚呼,只聽后方水花響動,卻不防水下又是兩名刺客現身,對著河岸上的某黑心趙王又射出兩箭。

  “快放箭!”

  韋機一邊搶上前來去護被射得向前趴倒的李大德,一邊怒吼。

  早有士兵被氣紅了眼睛,持著兵器就往前沖。那兩名刺客不等射出第二箭,身上就已是插滿了諸如弩箭、步槊、橫刀之類,甚至還有吳老鐵丟過去的斧頭。

  有下到河面的士兵淌向中央,未及近前卻是猛的一個深陷,只露出個腦袋來,差點嗆了水,又忙不迭的往回游。

  這條小河看著不大,但因地勢的緣故水流湍急,靠山的一面卻是極深。

  十幾個士兵又游回岸邊,帶著一身水花回頭,卻見有兩個自己人已是橫著漂了起來。周圍粼粼水光下,不斷有紅色的血水飄出。

  “恁娘,石頭!”

  “有種就上來!”

  “無恥鼠輩!”

  要說水性,這群士兵雖不全是旱鴨子,但也就僅限于狗刨兩下,難是刺客的對手。就在有人按捺不住,脫了甲胄準備下水之時,李大德便開口喝止。

  就見身上已經“插”了三支箭的某趙王殿下黑著臉上前,抬手拔掉腹部的弩箭,惡狠狠的折斷,隨后視線挪向一旁還在冒煙的熔爐。

  和老子玩邪的是吧?

  抬手解了身上的披風,又在周圍眾人恍然的眼神中脫下外袍,露出內里的一層鎖甲,李大德把兩件衣服都纏在手上,不顧周圍鐵匠的驚呼勸阻,上前彎腰抱起就近的一座熔爐,轉身吐氣開聲,惡狠狠的丟向河面。

  恰在此時,他面對的方向正有兩名刺客露頭,一見砸過去的熔爐又急忙縮了回去。緊接著,近百斤的熔爐已是砸進水面,掀起巨大的水花。

  “一、二…”

  前者在心里默念,不等數到三,就聽“砰”的一聲悶響,身前的河面忽然炸開,隨之崩出幾道狼狽慘叫的人影來。

  “放箭!”

  早就在戒備的親衛們都不等韋機吼完,弩箭已是攢射過去,將所有露頭的刺客盡數射成了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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