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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跡難循世事多變幻

  劉武周因何而反,歷史上眾說紛紜。

  有人說他驍勇善射,喜歡交友,得馬邑百姓愛戴。因不忍百姓遭災,殺了太守王仁恭,開倉賑災,因而反隋。

  還有人說,這廝其實是睡了王仁恭的小妾,東窗事發,不得不弄死了上官,趁機自立。

  不過劉武周起兵后被突厥封為“定楊可汗”,立“狼頭纛”,還把汾陽宮的宮女送去草原卻是不爭的事實。也為最后一種“受了突厥誘惑挑撥而起兵”的說法提供了論據。

  但就目前為止,他其實是沒有任何反叛想法的。

  或者說,他已經反叛過了。

  從王仁恭接了老李的圣旨,把馬邑太守府改為上邽郡公府后,整個馬邑的軍政系統其實就算已經背叛了大隋。

  人不能在短時間內背叛兩次。

  何況他現在其實挺滿意自己的處境。

  王仁恭年紀大了,精力有限。馬邑郡上下的軍政事務,原本是郡丞李靖在代管。但托老李的福,后者這把雖然沒死,但官職也被一擼到底,能不能復起都還是個問題。

  所以現下馬邑郡的大事小情都處于劉武周的協管之下。

  從所領不過兩營府兵的鷹揚都尉,到一郡武尉,手握軍政大權,他只用了不到一年時間。

  還有啥不滿意的?

  當然了,要是老李能把王仁恭弄走,再給他升升官兒,那就更妙了。

  “前幾日,那張倫又來了府上,還送來些禮物。不過老家伙沒要,又叫他帶走了!”

  善陽城內,劉武周府邸后宅,一男一女自帳幔下晃動,隨著女子的話音,身前喘息的男子忽地一停。

  “他們談了什么?”

  “還是那等說辭,這次無非是多了條必要的時候愿意派兵協助…哎呀,你別停下!”

  帳幔下傳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似那女子拍了男人一巴掌。

  隨后木床再次搖動,隨著喘息聲,男子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既然沒收…便是老家伙拒絕了!哼,…算他識趣,知道,唔,突厥人沒安好心!”

  “可是…突厥人為何要挑撥老家伙自立?他們不是支持唐公么?”

  女子的聲音帶著疑惑,隨即便猛的發出一聲打鳴似的嬌呼。只見身前的男子咬著牙挺了一下,惡狠狠道:“什么唐公,叫陛下!”

  “是…陛下”

  接下來的聲音,漸漸混亂且不可描述。過了大概半個時辰,方廳內人影走動,已然穿好衣服的兩人從內室出來,坐在外間的胡凳上喝茶。

  “和你說個有意思的事兒!”

  坐在外側的女子臉色潮紅,掛著美滋滋的笑意,一邊給劉武周倒茶,同時道:“前兩天,老頭子在邊軍混戰功的內侄被人打了,到現在都還沒下得了床。可人家報過來,老頭子卻不管,這幾天家里吵的可厲害呢!”

  “嗯?還有這事兒?打人的是誰?”

  劉武周捏起茶杯,抿了一口,隨口道。

  “唔好像…叫什么魚吃狗?名字古古怪怪的!那二娘子與老頭子吵嘴時提了一句,太快了,沒聽清。”

  “魚吃…尉遲恭?”

  劉武周放下茶杯,喃喃道:“原來是他,那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女子笑嘻嘻的湊過來,似覺自己找的這個話題符合男人胃口而開心。話音落下,卻見劉武周已經站起身來,道:“怪不得老頭子的內侄會挨揍!那可是個混不吝!”

  說著,便拉起女子往外走,同時道:“你從后門出去,注意點,別被人看到…”

  “哎呀,走什么啊,還早呢,咱們…再來一次嘛!”

  “咳”

  劉武周腳下一軟,差點崴了腳,同時臉色一整,卻是正色道:“某還有事!你倒是提醒我了,似尉遲恭這等猛將,要盡早籠絡到麾下來!”

  “那好吧!”

  女子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嘻嘻道:“妾回去給老頭子吹吹風,讓他整整那個尉遲恭,也好方便你行事!”

  “呵就喜歡你這股子機靈勁兒!”

  前者扭頭,手臂也不知是在哪抓了一把,屋子里頓時傳來女子的嬌嗔。

  就以某杠精那“磅礴”的學問,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有些問題的答案是多選的。而事情的真正走向,也永遠都不會像他想的那般簡單。

  王世充也這么覺得。

  他以為他和李密之間是有默契的,卻沒想到到頭來只是一廂情愿。

  自伊闕關回師東都的大軍剛過邊山,就被埋伏了。

  有組織,有預謀。

  也不知道這么大股軍隊,是如何在不驚動洛陽守軍的情況下埋伏到這么近距離的位置上的。

  小王要是能知道最近楊侗在城南搭了許多粥棚,用來吸引流民的話,或許就不這么驚訝了。

  “殺啊!”

  彼時正值天色將暗,能瞧見對面人影卻看不太遠的一個視野環境。

  北上而來的大軍只瞧見不過百丈的亂石矮山上滾下無數落石火藤,狠狠的撞進本來要扎營的隊伍間。

  先鋒營的兩千兵馬當場崩潰,被燒了尾巴的戰馬嘶鳴著橫中直撞。大片的喊殺聲自四野響起,根本分辨不清具體有多少人。

  “不要亂!即刻舉火傳令,各營結陣,漸次向北突圍!此地距離洛陽不過三十余里!敵人絕不敢追擊!”

  負責壓陣的王辯自中軍呼喊,而斷后的皇甫無逸不明所以,又派了傳令兵下令固守。

  兩邊的命令相沖,使得也分不清旗號的各營士兵都各自懵逼。

  位于伊水戰船之上的王世充更懵逼。

  他畢竟是在水上的,占據地利,所以埋伏在邊山的軍隊根本就沒搭理他。眼看著對面山腳打成了一鍋粥,他還在糾結要不要下船去救援。

  “上!不要怕!他們也是降兵收編的,真正的官軍沒多少!”

  東面山腳,最近不知為何每天堅持刮胡子的王伯當在陣前呼喝,同時拖著一把鐵槍,一馬當先的向混亂的隋軍陣地撲了過去。

  北面山頂,戰旗之下的裴仁基指揮著士兵不斷把提前準備好的落石砸下。兩翼的弓箭手只顧往山下拋射,卻并不上前。

  西面是打的最激烈的,因為在此停留的是皇甫無逸率領的禁軍。

  樊虎聯合了孟海公與郝孝德的部屬,選擇了與隋軍類似的戰法。刀盾兵在前硬頂,弓箭手自后拋射。雙方都不斷有人在倒下,再不斷撲上。

  看人員配置,參與者全是與李密關系匪淺或是親近的將領。

  后者也是被逼無奈。

  王世充如果能真了解他的處境,就知道這一仗是非打不可的。

  任何義軍勢力,似聯盟這種松散結構都是最不穩定的。

  李密眼下雖添為盟主,看似掌握了整個反隋聯盟的話語權。但奈何瓦崗軍本來就自成體系,而原來的老大又還在。

  導致的后果就是,每次開會商量什么事情,都像是一次六國間的合縱連橫,端地心累。

  就好比此前針對小平津關的戰斗,如果不是各派系都只想著保存實力,陽奉陰違,絕不會是現在這個結果。

  李密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他的麾下只需要一種聲音,便是服從。要達到這個效果,首先需要的便是來自外部的壓力與自身的威望。

  而這兩者,都可以通過一件事來解決:揍王世充。

  畢竟就眼下來說,整個河洛地區還沒挨過小王毒打的義軍幾乎沒有。迄今為止,還沒人能讓這位小王吃過大癟呢。

  “沖,沖進去!隋軍只是殼子硬,沖進去他們就亂了!”

  西側山腳,樊虎啞著嗓子怒吼,手中橫刀發泄一般的瘋狂向前劈砍。好幾次要不是親衛拉住,他就被對面的禁軍給捅死了。

  他最近的狀態很不對,動不動就暴躁起來。前幾日因為分軍糧的事,還和向來好說話的王伯當起了沖突。

  大抵還是身份尷尬導致的,他眼下在聯盟中的位置比老王還邊緣。畢竟后者已然是擺明了力挺李密的中堅力量,而他本來都沖著老裴去了,后者卻沒要他。

  他自己為這事兒已經夠惱火的了,偏偏還總有人拿他做文章。

  比如這一次偷襲王世充,徐世勣不想讓李密獨占功勞,可派別人又怕遭了老裴的黑手,便又把他給派過來了。

  樊虎嘴上不說,內心早受夠這種兩邊都是白眼的氣氛了,情緒里滿是戾氣。

  “殺!殺進去!”

  這邊被親衛拉回本陣,樊虎兀自上頭,一把推開周圍眾人,自地上尋了根用來扎營的樁子,抱著就向隋軍的陣列撞了過去。

  “哐啷!”

  最外圍的盾墻被撞開,隨著他的吶喊,無數士兵便順著這個口子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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