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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滅隱患火起痕跡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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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年紀也不小了,年近半百,每天要處理的政務還那么多,加之事隔許久,未必能記得李玄霸那檔子事兒。

  可要有人提醒就不同了,彼時尋來老李的奏章一瞧,便是鐵證如山。

  所以裴矩便想毀尸滅跡,從源頭上掐斷老李這邊的隱患,最好的方式就是銷毀那份奏折。

  “衛尉寺的奏折是在這兒啊…怎么就找不到呢!”

  在一片木架子前翻到頭暈的某閣老額頭沁出一層細汗,門外還有內侍在喊。

  “您老千萬加小心,這府庫內可見不得明火。要是走了水,奴婢的腦袋可保不住了!”

  人家也是眼見天色不早了,這老貨在里面待著不出來。那燈火光暈晃晃閃閃的,瞧著心慌,便忍不住提醒。

  “某知曉!你莫做聲打擾老夫!”

  裴矩吹著胡子回了一句,便擦著汗水扶著老腰嘆息。回頭之際,正對上宗正寺歸檔放置的宗室內眷們的奏章。排在第一個的,便是老李年前遞來的請假折子。

  “日恁娘!”

  老人暗自爆了個粗口,心道差點忘了李淵也算是外戚集團的一員,這類奏章全算宗室內務。

  急忙拿下大略掃視兩眼,果見內容里有寫他們家三郎諱玄霸的字樣,便長出了一口氣。

  找到就好!

  連同木質函封一起把奏章塞進袖口,裴矩自原地晾了晾汗,這才走出府庫,將油燈還給看守內侍。

  “閣老尋到了?若要帶回公房,還需在奴婢這兒報備…”

  “不用了!”裴矩擺斷,略微晃了晃兩只空空如也的手掌,“某瞧過便可,無須帶走!這便下值了!”

  “恭送閣老!”

  其他人不疑有他,便躬身行禮,目送著這位拐向南側景運門的方向。

  外臣出入大內,循例是要搜身的。雖說老楊也曾關照過,似裴矩這般年老的近臣無須查驗。但也不是每次都靈,偶有愣頭青會不分輕重的把人摸上一遍。搜出些零食,小抄之類奇奇怪怪的東西。

  于是為防自投羅網,在行至內醫局附近,老裴便又拐了個彎,借用人家的茅廁躲起來吹亮了自辦公室帶出來的火折子燒了老李那份奏表。

  待灰燼飄落,混入馬桶中的污穢之中心底的大石才算徹底落下。

  一臉舒爽的裴矩轉出茅廁和眾太醫親切做別。走過拐角后,再把半截火折子隨手拋過隔墻的九州池中聽到落水聲,便心滿意足的溜達出去。

  他自是回家睡覺另一邊玩夠了的皇帝陛下也回了大業殿打著哈欠躺上龍床。

  然而世事總喜歡湊巧,在人放松警惕之際才掀起波瀾。

  昏暗的天色下,誰也沒注意到漂浮在九州池水面上的半截竹筒中閃過的紅光。

  九州池屬西隔城,與內宮是有水渠相通的。

  漂浮的竹筒隨著水波緩緩而下自集仙殿后的宮墻拐了個彎直奔東面。在大業殿西側的西上閣外一頭撞在墻上,與漂浮的枯草雜物一起,被推到渠邊。

  夜風吹過,竹筒中的紅色越發明亮,終在某一時刻“蓬”的冒出一縷火苗。

  楊廣做了個夢。

  在夢中,他御駕親征河北叛軍王世充只是他帳下小卒。他引著兵馬從西到東,殺的叛軍屁滾尿流。豆子一戰他便親自下令火攻,盡滅十萬賊軍。沖天的大火閃著紅光烤得他臉色發燙。

  嗯有點熱了…

  皇帝陛下蹬了被窩隱隱聽到敲鑼聲,有人喊什么“走水”。他便怒喝一聲:“喊什么喊,朕還嫌這火勢不夠大!”

  “圣人,再大便要燒到寢殿中了!”

  嗯?寢殿是什么鬼?哥不是在戰場上嘛?

  楊廣動了動眼皮,忽地睜開眼睛,卻見眼前紅光閃爍,熱浪直吹身前。自己還在被窩里,一群內侍圍在床邊,慌亂的叫嚷。

  “圣人,西上閣走水了!”

  “圣人,快些躲避,要燒到這邊了!”

  “圣人…”

  “都閉嘴!”

  楊廣怒喝一聲,起身推開內侍,只著單衣奔出殿門。向西側看時,就只見火光沖天,西上閣已然燒了一半。火光一側無數鐵甲響動,伴隨著人群嘈雜呼喝,卻是聽不真切。

  這場面,皇帝心里咯噔一聲,背后瞬間生滿冷汗。

  “竟有賊子殺進宮中來了么?”

  連衣服都顧不上穿,楊廣回身就只帶了鞋子,便忙不迭的直奔大業門而去。

  “圣人!”

  “圣人欲往何處?”

  “等等奴婢…”

  后方的內侍們忙不迭的呼喊跟上,卻又被前者轉身一個“噓”的手勢搞的一臉懵逼。便都提起下擺,踮著腳尖小跑。

  一群人跑至大業門,卻發現此刻連個守衛也無。楊廣越發懷疑心中的猜測,指揮著內侍開了宮門,沿永巷直奔西隔城,跑去九州池上的沙洲躲進了草叢里。

  此刻的內宮已然亂了套,無數的宮人內侍無頭蒼蠅一般的亂跑。左近的內侍與宮門守衛,自往西上閣處救火。另有駐扎大內的翊衛兵卒取了水龍車來,卻不太會用,還沒小太監用臉盆來的效率。

  洛陽城自沉寂中開始喧嘩,無數人望著皇宮中的火光,猜測發生了什么事。

  左翊衛大將軍來護兒命金吾衛全員上街,防有宵小趁機作亂。裴矩、裴蘊、虞世基等大臣盡皆來到應天門外求見皇帝,卻又被緊張兮兮的守衛攔下,禁止入內。

  吵嚷了近半個時辰,隨著西上閣的轟然倒塌,還是蕭皇后一聲令下,命調玄武門外的兩營驍果軍入宮護駕,才總算控制住了局面。便在這時,眾人卻又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皇帝不見了!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再結合這莫名燒起來的大火,很難不引人遐想。

  故作鎮定的蕭皇后急令嚴守宮門,禁止任何人出入。隨后便命內侍連同兵卒,開始在各處內宮別院尋找起來。

  這一找,就是一整夜。

  范圍從內宮逐漸向外擴散,東隔城、廣達樓、陶光園、九州池。隨著天邊漸漸放亮,眾人的心也開始沉下。

  皇帝…不會燒屎了吧?

  實際上,楊廣自跑去西隔城,蹲在沙洲上的草叢里就沒挪過地方。

  前后幾次有內侍與驍果軍士兵奔過呼喊,他都聽見了。但外面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楚,加之周圍盡是一些連馬桶都要兩個人抬的內侍,連把刀都沒帶,便沒敢應聲。還不許身邊任何人有動作,任由外面的人干著急。

  老子曾曰,以不變應萬變。

  老楊心說只要朕藏的好,敵人就拿朕沒辦法。

  直到天亮,吹了一宿二月寒風的皇帝陛下,待蕭皇后領著一群內侍出現時,才顫顫巍巍的抬起胳膊,來了一句:“阿嚏!”

  “圣人!”

  額頭還蹭了一道黑印子的蕭皇后這一晚像是老了十歲,憔悴的不似人形。一見楊廣的身影,尖叫一聲,好懸沒先走一步。

  一群人踏著池水沖上沙洲,有內侍解了大氅披在皇帝身上。后者只言說了一句“護駕”,便神色懨懨的萎靡起來。

  一晚上的連驚帶嚇,加之經受風寒,此刻心神一放松,便只覺頭昏腦漲,再也熬不住了。

  “快,喚步輦來,扶圣人回仁壽殿安歇!吩咐尚食廚準備驅寒的羹湯!宣太醫去仁壽殿候著!”

  蕭皇后強撐著心神指揮眾人,自有內侍奔向就近的瑤光殿。待步輦前來,眾人抬著楊廣奔向永巷,便一直跟在皇帝身側。眼見皇帝神色昏沉,心底越發忐忑,忍不住低聲道:“圣人,來大將軍與裴閣老等盡在宮外候旨,要見一見么?”

  “唔,大軍!什么大軍!還沒剿滅么?”

  楊廣激靈一下抬起頭來,額頭又開始見汗。蕭皇后這邊急忙去握他的手,卻緊接著被他一把扯過衣襟,直接撞在步輦上,發出一聲悶哼。

  “你去!”

  楊廣側著身子湊到她耳邊,語氣急促道:“去找裴矩,傳朕詔命,讓義臣回京護駕!還有,還有王世充!讓他也來!”

  “妾身曉得!圣人且安歇吧,切莫再勞心了!”蕭皇后只顧安慰,滿口應著。

  此刻的洛陽城四門緊閉,即便是過了開城時間,但因皇宮失火得事還沒查明,仍禁止出入。

  這邊來護兒與眾臣還在宮門外候見,不等宮內傳來消息,卻先有城門軍稟報,有東面來的信使言說有緊急軍情,要求進城。

  “東面?瓦崗賊軍攻滎陽了?”

  來護兒心底一沉,待與裴矩幾人打個招呼,便隨來人直奔東門。而后者幾人彼時正聚在一起低聲感嘆。

  “好好的怎么就起火了…”

  “天干物燥…”

  “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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