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親自送走莫名贊同了招降計劃,滿腦子都是免費勞力們建設美麗河東的柳家叔侄,李世民便拉著弟弟回到帥帳,笑道:“你真是這么想的?”
“是真的呀!”
李大德想也不想便直接回答。待抬頭見前者瞇著眼睛看他,便嘿嘿笑了兩聲,聳了下肩膀道:“反正到時候人在我手里,讓他們做什么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嘛!”
“某就知道,從小你就一肚子壞水!”
李世民笑著撞了他肩膀一下,頓時把他撞了個跟頭,又忙不迭的去扶。隨后想起什么,忍不住低聲笑道:“對了,和你一塊來的姑娘是柳亨的妹子?她和你…”
想到剛才那位不情愿離開,一步三回頭的小姑娘,李世民的好奇心就蹭蹭的往外冒。
弟弟長大了,該娶媳婦了呀!
“她和我什么都沒有!二哥你別亂說!我倆就是普通朋友!”
李大德跳了起來,一臉激動,看得前者一愣一愣的。隨后便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嗯,每次他說謊,他媳婦就是這么看他的。
“呃…”
果然,一見這表情,某杠精便不由得一滯,心說這結了婚的男人氣場就是不一樣。二哥明明只比他大一歲,怎么就有種心虛的感覺?
“嘖這個,其實吧…比普通朋友還要好那么一點點…”
對方毫無波瀾,連抬個眼皮都欠奉。
李大德嘆了口氣,低頭無奈道:“好吧好吧,我坦白!這丫頭好像看上我了,這可咋辦!”
“什么咋辦?”
李世民皺眉輕拍了他一下,哼道:“咱們李家比他柳氏還差了不曾?三郎你若喜歡,盡管讓阿爺上門提親便是!”
“哪兒跟哪兒啊就提親!結婚是要有感情基礎的好伐?再說了,”李大德皺著臉,拉著他二哥的胳膊坐到一旁,湊近了低聲道:“二哥,你就不覺得這丫頭…小了點么?”
“小?”
李世民捏著下巴,仰頭回憶了一番,貌似不確定的說道:“不小吧…”
李大德眨了眨眼,總覺得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
“我說的是年齡,你說的是什么?”
“咦?某說的也是年齡啊,還能是什么?”
“咳…沒什么!”
他們哥兒倆難得見面,敘舊的話還沒說,到先聊起了娶媳婦的事。而于此同時,另一邊回到自己營帳的柳昂與柳亨也在問類似的問題。
但與某杠精不同,柳瑛的表現可是讓兩人都哆嗦了起來。
“我們就是,就是…”后者一副小女兒羞難自抑的姿態,低著小腦袋扭捏道:“就是內個嘛!我們還在被窩里一起看星星來著,嘻嘻…”
柳昂悶哼一聲,當場揪掉了幾根胡子。柳亨張大嘴巴,喉嚨里赫赫有聲,卻不知道該說點啥。半晌,卻是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完鳥!
全完鳥!
還在被窩里看星星?糊弄鬼呢吧?誰家被窩里能特么看到星星?
到了這會兒,什么敬盤陀,什么賊軍,他已經完全顧不上了。滿腦子都是這事得盡快告訴他爹和三叔,要是晚了…
想到某種可能性,柳亨忍不住抖了一下。
真要是看星星把肚子給看大了,他回去肯定被他爹和三叔吊起來打死。
“死丫頭!等著回家挨揍吧你!”
柳亨不禁憤憤,卻換來對方一對大大的白眼。
“我又沒做錯事,憑什么挨揍!”
“好了好了!”
柳昂揉了揉額頭,嘆息道:“事不宜遲,嘉禮你連夜修書言說此間之事,明日便遣人送回解州!至于瑛兒…”
看著眼神不住往外瞟的小姑娘,也是深感無力,“明日便先回永濟府上暫住吧!須知,這…女兒家,要矜持呀!”
“啊?回永濟啊…我還答應了月娥姐教她識字呢…”
柳瑛撇了撇嘴,一臉的不情愿。見兩人都黑著臉瞪她,也只好先點頭應下。只是眼珠滴溜溜的轉著,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隨著夜色加深,軍營里再次安靜下來。
李世民遣了心腹安排李大德的手下們宿營,還派人送了傷藥。
也是直到此時他才愕然發現,他弟弟居然只憑六十傷兵就在一萬多人的眼皮子地下包了他的餃子,這要是敵人可還了得?于是夜里也不休息,非要拉著李大德講他是怎么做到的。
柳亨這邊也不消停,別人都睡了,他還要熬夜寫信。
不過就在今夜,熬夜寫信的不止他一人。
霍邑城南,綿延數里的營地中,李密也在挑燈書寫著什么。
“李兄臺鑒,密頓首遙拜…”
信是寫給岳陽令李孝友的。很顯然,他自己清楚霍邑沒那么容易打,想要另辟蹊徑了。
此岳陽,并非是岳陽樓那個岳陽,而是位于太岳東南山谷一帶的縣治。原為北周安澤縣,因地處太岳之陽,大業初年就被楊廣改名為岳陽,劃歸臨汾。
不過雖然行政上是屬臨汾的縣治,但在地理位置上反而更靠近上黨。因多是群山隔阻,李密一開始并沒有把目光放到這里。
但眼下前路受阻,他又不想就此放棄,便只好退而求其次。
他想再玩一次金蟬脫殼。利用小股兵馬在此牽制李靖,自己率大部隊自岳陽取道上黨,直接繞過太岳天險抵進太原。不過考慮到他眼下手里兵馬不足,未必能打得下來,索性占了上黨也不錯。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李孝友同意他借道的基礎上。岳陽縣單從地理上看,并不比霍邑好打。所以李密在信中的語氣姿態擺的很低,慢慢的軟語哀求。
對方好歹也是姓李的,往上推幾代,不是一家就是遠親,大概率會賣他一個面子。
當然,打仗這種事指望概率是不行的,李密決定等天亮就安排一隊心腹前往岳陽。軟的要是行不通,那就來硬的。綁了他的一家老小,看他怎么說。
便在這時,帳外忽然起了一陣怪風,呼的一下吹開了帳簾,燭火頓時被吹滅。
李密皺眉起身,正要喚親衛查看,卻透過簾門看到外面似乎有火光劃過。
“哚!”
一支捆了燃燒油布的羽箭扎在了帳外的雪地上,隨著被風吹動,火焰呼呼作響。
像是一個信號般,都不等他做出反應,羽箭射入周圍的“哚哚”聲便開始不絕于耳。
“敵軍夜襲!”
守夜的士卒遠遠的呼喊,銅鑼被敲響,營地頓時亂了起來。
“救火!”
“快救火!著火了!”
帳外開始出現大量的腳步聲,伴隨著士兵的呼喝。李密驚出一身冷汗,眼看著帳篷一角冒起了濃煙,不敢再耽擱,急忙撈過兵器跑了出去。
“主上!”
“蒲山公!”
剛一出去,親兵們便圍了上來。抬眼望去,就見營地靠東一側已經冒出大片火光。營外的山坡上仍有羽箭不斷射出,還伴有鼓聲和喊殺,聲勢浩大。
“快,先救糧草輜重!”
前者急得大喊,剛要邁步,卻被親衛統領拉住。后者火光下的臉龐焦急,顫聲道:“主公不可!眼下營內已亂,恐生營嘯,還請隨小人出營暫避吧!”
“不行,糧草萬萬不能有失!”
李密這會兒吹了涼風,人也冷靜下來了,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道:“某早已料定李靖麾下兵少,所謂夜襲不過是虛張聲勢恐嚇我等!只要守到天明,敵軍不攻自退!”
“可是主公!”親衛統領指著東側大叫:“無須敵人進攻,我方已經在潰了!現在不走,一旦被潰兵裹挾便脫身不得了!”
“什么!”
前者聞言一把推開周圍親兵,舉目望去,果然隱見東側營地內的騷亂越來越大,甚至有人騎了戰馬向營外跑去。
“李靖小兒!欺人太甚!”
李密氣得渾身發抖,嘴里不住叫罵。
一般在這種時候,便是上位者在找臺階下了。周圍幾個親兵互相對視一眼,便不由分說的架起他,向南跑去。
“放開某!”
“不能退!”
“某要殺上山去!氣煞吾也!”
前者還在那扯著嗓子怒吼,但腳下卻隨著親衛們越走越快,到后面已是小跑起來。
主帥一跑,就此拉開了整體潰散的序幕。本來還在救火防御的那些士兵也紛紛扔下工具,搶了戰馬跑路。沒一會兒,營地中大片區域便空了下來。
過了不知多久,一片甲胄摩擦的腳步聲漸次響起,迅速接近中軍大帳。
隨著幾聲弓弦響動,伴隨著痛呼,周圍漸漸安靜下來。只余北風吹拂火焰,呼呼作響。
一只大手忽地掀開帳簾,方臉黑甲的身影踏步走進,正是李靖。
書案上還擺放著未寫完的書信。后者拿起掃了幾眼,便冷哼一聲,隨手扔進了火焰。
“癡心妄想!”
片刻之后,整個營地都被火光籠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