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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彈劾·邀請

  “駕——”

  “駕——”

  沿著黃河北岸由東向西疾馳而來百余騎,這些騎兵身著甲胄,頭戴頭盔,人人手執長槍,腰間懸掛戰刀,馬腹掛著弓囊和箭袋。

  這百十來騎兵疾馳而過,草地上草屑飛起,天空中一只鳥兒飛過,領頭的一名將軍取下弓箭,張弓搭箭就射去,飛鳥發出一聲悲鳴掉落地上,戰馬飛奔而過,一個騎士俯身撿起射中的飛鳥,大笑:“兄長神射!”

  領頭的將軍手搭涼棚向西方張望,大聲喊道:“將士們保持速度,再走三十里應該就到西受降城了!”

  “好!”騎士們一個個大叫驅策戰馬。

  西邊不遠處出現了一個伍的騎兵,這五人分散開來,擋住了百十來騎兵的去路。

  “來者何人?”其中一人喝問。

  領頭的將軍身邊小校大聲回應:“我家將軍乃朔方軍使、單于道安撫大使、左羽林衛蘇將軍!”

  百十來騎漸漸降低了速度,待完全停下,對面五騎一人又問:“有何憑證?”

  蘇揚把魚符丟給郭知運,“給他查驗!”

  “諾!”郭知運答應,接過魚符策馬上前把魚符扔了過去。

  攔路騎士其中一人接過魚符查驗一番,丟回魚符,抱拳道:“參見將軍,我等乃是西受降城外圍巡邏哨,將軍請,待某派人去向張監軍稟報一聲!”

  蘇揚點點頭,騎馬繼續向西奔馳。

  跑了不久就看見遠處黃河邊上豎立著一座新城,城墻上飄著唐軍旗幟,此時城門已洞開,城門口有百十人列隊,中間站著一人,正是張仁愿。

  “律——”蘇揚在城門口勒馬停下。

  張仁愿快步上前抱拳拱手:“參見將軍,將軍及眾將士一路勞頓,請入城歇息!”

  蘇揚點點頭,騎馬帶著兵士們進了城。

  城堡內收拾得頗為干凈,還留著很濃的泥土氣息,畢竟干建造完成的新城,城墻都是黏土夯實而成,還未完全干透。

  一些民夫和兵士們還在進行建造的收尾事宜,各處井然有序,并不雜亂無章。

  蘇揚跳下馬,扈從把馬牽走,他轉身看了看還在勞作的民夫和兵士們問張仁愿:“一共動用了多少民夫?”

  張仁愿抱拳:“前后動用了三千余人,這些還留在這里收尾的還有兩百余人,每人每天十文錢的工錢,雖不及長安和洛陽等地的工價高,但在這邊關之地,這樣的工價已經是很高了,卑職到這里之后只用了不到十天時間就陸續招募了三千民夫,這才如此容易把這西受降城建造起來,卑職陪將軍四下看看!”

  “好!”蘇揚點頭,踩著樓梯上了城墻。

  張仁愿介紹著城墻的高度有三丈六,上下各闊二丈四,修筑在一片高地上,南臨黃河,北向大漠,以這樣的高度,只要城門不被破,以北蠻的攻城能力,想要攻上城頭非常困難。

  站在城頭上,蘇揚向北方看去,一片肥美的大草原,草地上牛羊成群,一直延伸到天邊,那些白色的綿羊看上去就像藍天上的云朵。

  檢查了四處城墻、敵樓、箭樓、瞭望塔之后,蘇揚對這座城的質量頗為滿意,對張仁愿說:“某已上書朝廷說三受降城都以修筑完畢,分別駐軍!某決定在東、西受降城各駐軍三千人,每城各步兵一千、騎兵兩千!朔方軍大營設在中受降城,駐軍六千,步兵兩千,騎兵四千,東、西受降城,各設偏將一名,統兵駐守!”

  “除了日常巡邏警戒任務,駐軍每天都要進行操練,統兵將軍需向某提交操練任務目標,獲得通過之后要嚴格按照操練任務目標執行!”

  “此外,駐軍要派偵騎探哨探查轄區內各草場、山區,要不定期出兵掃蕩在該轄區內放牧的北蠻部族,一經發現有北蠻部族在其轄區內放牧,一千人以內的小部落,駐軍可以自行出兵掃除,發現一千人以上的部落立即上報安撫使府,并做好出兵準備,經安撫使統一安排調度之后再出兵!”

  張仁愿問道:“將軍,現在西受降城只有兩百兵丁,其他兵士何時補充?由誰來統帶?”

  蘇揚笑道:“你別著急嘛,兵馬正在中受降城集中操練整訓,再過幾天就會分派兵馬過來駐守!”

  “哦對了,河的南邊就是豐州地界,現在的刺史是裴炎,他是做過宰相的人,這段時間你和他相處得如何?”

  張仁愿回答說:“還好,兩月前某去豐州招募民夫前來筑城,裴刺史很配合,幫了不少忙!”

  蘇揚笑了,問道:“你覺得這個人怎樣?”

  張仁愿不解,“將軍是指哪方面?”

  “為人、為官、為政!”

  張仁愿有些吞吞吐吐,“將軍,在背后議論某人,張某還真不習慣!”

  蘇揚擺手:“不是議論,就是讓你說說你的看法,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說的話不會傳到第三個人的耳朵里!”

  張仁愿想了一下,“好吧,張某就說說對裴刺史的印象吧,裴刺史好學,即便到了這邊關之地也是每天夜里苦讀,為人隱忍,人都說婁師德最擅隱忍,以我之見,裴刺史也不遑多讓!”

  “裴刺史擅做官,能籠絡下屬佐僚,常施恩于他們,對于犯錯的人訓斥和處置也很嚴厲,下屬佐僚們對他又敬又怕!”

  “至于為政嘛,具體到下面的各事務,以我之見,裴刺史還不如一介小吏能干!”

  蘇揚一愣,“不曾向張兄對于裴炎具體的辦事能力評估得這么低,不知張兄為何會有這種評價?”

  張仁愿笑道:“將軍知道裴炎的出身么?”

  “略知道一些,他不是出身于河東裴氏洗馬房么?”

  “不錯,將軍可知他在弘文館讀書多少年?都曾擔任過哪些官職?”

  蘇揚其實對裴炎的事情了如指掌,鐵衛早就把他查了個底朝天,只是張仁愿問題,他也不好暴露自己對裴炎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情況,于是說:“某倒是不知道這些!”

  張仁愿說:“裴炎很年輕時就在弘文館讀書了,他前后在弘文館一共待了近二十年的時間,以明經及第,后來擔任過御史、起居舍人,可以說他沒有任何的當任地方官的經歷,也沒有處理具體的地方和朝廷政務的經歷,但他卻一路做到了宰相,您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蘇揚抱拳:“還請張兄賜教!”

  “意味著他擅權謀而輕務實!”

  蘇揚被這句話驚到了,不由向張仁愿舉起了大拇指:“張兄此言精辟,某佩服!”

  第二天,蘇揚渡河南下豐州,豐州的地界其實很廣大,西至狼山,東至黑沙城,這一大片黃河南北兩岸的土地都是豐州的地界,但因為這一帶常有北蠻部落前來放牧,近年來又不時有北蠻兵成群結隊前來燒殺擄掠,豐州黃河以北的百姓死傷甚重,很多百姓都逃到而來黃河以南,黃河以北很少有看到百姓居住,到處都是北蠻牧民及其牛羊馬匹的身影。

  渡河之后,各處都能看到豐州百姓們的身影了,這一帶是水草豐美,土地肥沃之地,產糧極多,特別是在永豐城周邊地區,全部都是肥沃的土地,在冬小麥收割之后,地里種的豆子和其他作物應該已經又到了收割的季節。

  但此時,永豐城周圍還有大片的田地都荒蕪著,城外城內有許多衣食無著者。

  看到這種情況,蘇揚皺起了眉頭,原本應該是富庶之地,如今怎么變成這個樣子?雖說幾個月前豐州多數地方都遭到了北蠻大軍的洗劫,但也不至于到現在還是一副被洗劫了完全沒有恢復過來的樣子。

  “老丈,官府沒有發放糧食賑濟么?”蘇揚拉住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問道。

  老人蒼老的臉上滿是皺褶,“當官的自己都沒得吃的,哪里會發糧食賑濟我等?”

  蘇揚又指著城外說:“城外那許多荒地都是肥沃之地,如今都長草了,爾等為何不去耕種呢?據某所知,這些田地的主人都在北蠻大軍來犯時被殺了,這些田地都成了無主之地,應該誰耕種就歸誰吧?”

  老人搖頭:“小子,你太天真了!你以為就沒人想過要去耕種么?的確有不少人這么做過,但是都被官府派人阻止了,新來的刺史說還不確定這些田地的主人是否還有后人存世,因此暫時不能任由其他人耕種,而且就算這些田地的主人已經沒有了后代,這些田地也不能隨便讓百姓們耕種,要先收歸官府,官府再分給最需要的人!”

  蘇揚愣了,“這真是新來的刺史說的?”

  “你不信可以去城門口看看官府的告示啊!”

  蘇揚走到城門口旁邊的城墻上,發現果然貼著刺史府的告示。

  “這個裴炎······”

  蘇揚在永豐城了逛了兩天,隨后向西南方向前進,一天后來到了九原城,九原城就是豐州的治所,因其是治所,很多人也把它叫豐州城。

  到了九原城之后,蘇揚發現整個豐州各地的賦稅一樣不少,甚至比長安和洛陽等地的名目還多。

  九原城在數月之前被北蠻大軍圍攻過,城墻上還能看見干涸的血跡斑斑,城墻上有多處損毀嚴重,此時經過修葺已恢復,但能看出修補的痕跡。

  “兄長,快看!”郭知運指著城門口對蘇揚說。

  蘇揚向城門口看去,發現城門旁邊的空地上又幾排囚犯跪著,一個個脖子上都戴著木枷,周圍有許多百姓圍觀,一些兵士手持長槍利刃看管著這些囚犯。

  蘇揚目光掃了一遍,對郭知運說:“你去打聽打聽,這些囚犯是怎么回事!”

  “諾!”

  不久,郭知運打聽回來了,稟報說:“兄長,問清楚了,這些囚犯都是劫掠商賈和周圍百姓的賊人,但有人說他們原本也不是賊人,是從黃河以北逃過來的百姓,他們在那邊的家園被北蠻人毀了,只好逃到這邊來,但他們在這里無法討生活,官府又不許他們耕種那些無主的田地,他們只能鋌而走險去搶掠!”

  蘇揚聽完之后想起了張仁愿對裴炎的評價,擅權謀而輕務實,果然是沒有做過地方官的人,只怕裴炎對如何治理地方根本就是一竅不通,別說一州刺史,只怕他連一個縣都治理不好。

  不過蘇揚雖然是單于道安撫大使、朔方軍使,但他只能調動北疆各州兵馬,署理各州軍務,不能過問各州政務,所以這事也不是他能管都了的。

  “咦,某記得張仁愿似乎還兼著監察御史的官職,按規定他有權監察豐州官吏啊!”蘇揚想到這里心里頓時有了主意。

  他帶著郭知運等人找了一間邸店住下,然后找來筆墨寫下一封書信,派人送到西受降城交給張仁愿。

  沒過幾天,張仁愿接到了蘇揚派人送來的書信,他看完書信之后皺起了眉頭,沒想到豐州的情況這么嚴重。

  思索了兩天之后,張仁愿把防務交給一個校尉負責,自己帶著幾個隨從親自前往豐州腹地詳查豐州的政令實施情況。

  經過一番調查,張仁愿證實了蘇揚在書信上所說的,他當即以監察御史的身份給朝廷寫了一份彈劾奏章,派人快馬加鞭送往洛陽。

  蘇揚既然來了九原城,就不能不見見老朋友。

  這天他帶著郭知運等人來到了城內司馬府,“勞煩轉告唐司馬,就說云泉折沖府故人來訪!”

  門子一聽是唐司馬的故人,不敢怠慢,連忙進門去稟報。

  沒過多久,門子出來把蘇揚一行人引進了司馬府。

  “阿郎,人到了!”門子對正站在一顆樹下拿著一卷兵書的人稟報。

  豐州司馬唐休璟背著手,聽到聲音轉身一看,見是蘇揚帶著郭知運和幾個扈從,臉上露出驚喜之色,當即上前拱手:“聽門子說是云泉府故人,某還一時沒想到是將軍,想將軍如今應該在黃河之北筑城,怎會來此,不想真是將軍!”

  蘇揚笑道:“沒嚇著唐兄吧,哈哈!”

  “將軍快快隨我進屋敘話!來人,送茶水來!”

  經過一番詳談,蘇揚知道了唐休璟目前的情況,豐州這邊因為幾個月前被北蠻大軍攻打,各地戍堡、烽燧和兵力損失嚴重,目前還沒有恢復元氣,但剩下的兵馬都是歷經了血火,戰力不俗。

  蘇揚很快把話題拉到了他此次來九原城的目的上:“唐兄,實不相瞞,如今某負責北疆防務,修筑三座受降城,但緊靠這三座受降城還不足以驅逐北蠻各部落,也不能及時探查到北蠻來襲,某想在牛頭朝那山以北延綿數百里的群山之上修筑千八百座烽燧,以烽煙及時傳遞敵情消息,而如今某手下奇缺人才,以唐兄之才,做一州司馬太屈才了,某有意舉薦你做單于道安撫副大使,不知唐兄可否屈就?”

  唐休璟道:“那豐州這邊······”

  “豐州這邊朝廷自會有安排,再說,只要把三受降城的防線穩住,豐州就安然無恙,唐兄以為如何?”

  唐休璟考慮了一下,起身拱手:“承蒙將軍高抬,唐某豈能不盡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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