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揚把秘冊賬本看完,他面無表情,內心卻已經翻江倒海,深吸一口氣之后不動聲色把賬本塞進懷中,隨后對眾人揮了揮手:“收隊!”
兵士們和捕役們迅速集合,列隊返回大理寺。
下午申時,彭九斤來大理寺向蘇揚報告跟蹤監視袁老六的情況。
“今天上午,我跟著彭老六去了一趟位于懷遠坊的黑市,看上去這老家伙像是去買東西,但到最后他什么都沒有賣,中途與許多黑市商人進行過交談,我猜他肯定是去與某人接頭的,因此把所有與他進行過交談的黑市商人都記了下來!”
蘇揚聽完說:“很好,你給我好好查查這些黑市商人的底細,倘若只是純粹的黑市商人就算了,咱們不要沒事找事,但如果真查出來某人背景不干凈,要立刻報告!”
“明白!”彭九斤抱拳答應,又想起一事,“還有一事,今天我跟蹤袁老六的時候發現這老東西又去了將作監周圍瞎轉悠,而且這兩天將作監有很多人議論說秘冊雖然被賊人盜走,但賊人如果沒有配套的圖紙畫軸也是白搭,這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傳得很邪乎!”
蘇揚聽完會心一笑,這事就是他讓將作大匠曹崇仁安排的,看看是否有大魚上鉤。
“行,我知道了,你去吧!”
不久就快到下值時間,蘇揚抱著刀在大堂內走來走去,他在考慮要不要提審趙道生,這個決定讓他很難做,他倒不是怕得罪太子李賢,而是擔心趙道生胡亂咬人。
現在他希望霍撼山能盡快把侯安忠抓回來,希望這一切都是侯安忠做的,只要證明趙道生與此案無關,他就能不被卷入朝廷兩股勢力的爭斗之中,但如果趙道生真的參與了這件案子,他就無法置身事外,因為他是這件案子的最高負責人,他如何處理這件案子直接決定了他的立場!
秦大石走過來,抱拳道:“校尉!”
蘇揚停下來扭頭一看,“大石啊,到下值時間了吧,你怎么還沒走?”
秦大石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校尉,你看眾人為了這件案子都日以繼夜的,我也不好偷懶搞特殊,要不然其他人還不知道怎么看我呢,我畢竟是校尉帶過來的,我若偷懶,你臉上也無關,所以我想還是留下來!”
蘇揚聽他這么說,點了點頭,“行吧,既然你主動要求與其他人一樣那就留下,去找敬暉給你安排一個房間!”
“諾!我讓敬司直把我安排你房間的旁邊!”秦大石抱了抱拳轉身離去。
吃過晚飯之后,蘇揚在房間里研究了一下案情,敬暉、秦大石也在一旁參與討論。
“所以,現在問題是霍撼山能否把侯安忠抓回來很關鍵,只要抓回侯安忠,撬開他的嘴,那么這件案子就有了很大的進展!”
秦大石問:“校尉,趙道生已經被抓來好幾天了,您分別提審了郭實、歐陽嵩、黎仕宏、賈大勝和其他涉案人員,唯獨沒有提審趙道生,這是為何?難道您忌憚他是太子的人?”
蘇揚搖頭:“那倒不是,不管他是誰的人,只要他真參與了這件案子,我一定會讓他伏法!我現在不想提審他是因為有些問題還沒有想清楚,這個趙道生的身份顯露得似乎太快太順利了一些,如果他是這件案子當中的重要任務,我們應該不會這么容易查到他身上才對!”
敬暉皺著眉頭說:“黎仕宏會不會是故意栽贓趙道生?想把我們的視線引到太子身上,讓我們與太子斗法,從而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應該不會!”
蘇揚也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但他很快認為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為當時在那青樓內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只要派人去一查就知道真假!
秦大石抱拳說:“校尉,某認為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你都應該立刻提審趙道生!”
“哦?”蘇揚一愣,“說說你的想法!”
“好!趙道生進入我們的視線之內是因為黎仕宏交代出來的,你剛才也說了,黎仕宏不太可能故意陷害趙道生、甚至太子,那么這個問題就只有三種可能:第一,太子是幕后之人;第二;趙道生名義上是太子的人,實際上暗地里卻為另外的人效力;第三,趙道生實際上替某人效力,他是被某人故意安排進入我們的視線,引得校尉提審他,然后他再供出是太子指使,以此陷害太子!”
“如果是第一種可能性,校尉就更應該提審趙道生,雖然他是太子,但他的行為已經危害到了大唐江山社稷的穩定!”
“如果是第二種可能性,校尉也要立即提審他,迅速查清真相,一來追回失竊的秘冊,二來可以讓太子撇清干系!”
“若是第三種可能性,對方這么做的目的就是給太子制造麻煩,引來皇帝、皇后猜忌太子,但是太子畢竟是太子,是國之儲君,難道趙道生僅僅只憑一張嘴就能誣陷太子?”
蘇揚抱著胳膊在房間內走來走去,秦大石說的這些不是沒有道理,但是他有他的考慮,太子雖然是太子,但也是對皇帝的皇位最有威脅的人,目前也是與皇后爭奪權力的最大對手,目前這娘倆的爭斗已經進入了白熱化,武媚娘只怕早就希望有一個借口可以名正言順的對太子下手,就算只是捕風捉影的事情都能被她利用起來,更何況如果有人主動告發的話,那等于是把刀子遞到了她的手里。
“這件事情我自有考慮,時辰不早了,你們都回房歇息吧!”蘇揚揮了揮手。
敬暉和秦大石都拱手抱拳退去。
蘇揚已經想清楚了,趙道生這事似乎有貓膩,他決定故意不提審趙道生,如果趙道生是某人安排進入他視線之內的人,那么他一直不提審趙道生,幕后之人達不到目的肯定會著急,那么必定會安排進一步行動。
如果真是這樣,幕后之人就會慢慢浮出水面,到時候他就能搞清楚對方的意圖。
他可不想被人牽著鼻子走,對方如果想把他當做棋子擺弄,那他就進行兇殘的反擊!
夜半,雞鳴。
蘇揚的房間傳出一陣陣響亮的鼾聲。
一個黑影悄悄出現在窗前,黑影左右看了看,從懷中掏出一根細管伸進窗戶內,嘴含著另一端用力一吹,一股迷煙被吹進了房間內。
沒過多久,房間內的鼾聲停止了,黑影走到房門口掏出匕首插入門縫之中輕輕撬動,很快把木栓撬落,用手一推,房門被輕輕推開,黑影閃身進入,他輕手輕腳走到床邊看著已經昏迷的蘇揚伸手推了推。
蘇揚毫無動靜,如同死豬一般。
黑影立即上下齊手在蘇揚身上摸索,很快從蘇揚懷中搜出了那本秘密賬冊,他湊到油燈下翻開粗略的看了一下,眼神中閃現出莫名的光芒,把賬冊一合,塞入自己懷中轉身就走。
房門被輕輕掩上,只留了一條門縫。
待腳步聲遠去,剛才還昏迷的蘇揚突然睜開了眼睛,迅速翻身而起并把枕頭塞進被子里做出人側睡的假象,然后抓起掛在墻壁上的戰刀就快步走過去打開房門并掩上,跟著黑影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蘇揚一路跟在不緊不慢的跟在黑影身后,卻發現這人居然進了順義門守衛的旁邊的營房,這營房是順義門守衛們當值期間休息治所,日夜都有人。
蘇揚迅速也靠近營房,城守衛門不備貼在營房門旁邊偷聽。
只過了很短的時間,蘇揚就聽到了腳步聲,他立即閃身躲在附近黑暗之處隱藏,黑影打開門迅速向返回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墻角處露出蘇揚半張臉,蘇揚沒有跟上去,他在等!
果然,沒過一會兒,一個兵士懷中抱著一捆繩索走了出來,這人左右觀察,鬼鬼祟祟的向通向城樓的石梯快步走去。
看著那兵士已經上了城樓,蘇揚從墻角走了出來,他把戰刀背在背后,后退幾步,然后迅速發力開始向城墻飛奔而去。
他如一道利箭沖到城墻腳下時猛的一提氣,雙腳以極快的速度連續踩著城墻壁,手腳并用,一口氣登上了城頭。
他蹲在城頭上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四周黑漆漆的,但遠處有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在忙碌,正是那個兵士。
不久那兵士就扯著一根繩索把自己放下城墻去,蘇揚無聲無息的來到了兵士下城墻的位置,他發現一個墻垛上綁著繩索,繩索懸在城墻外拉得筆直,看來那兵士還在下降過程中。
待繩索松弛,蘇揚就知道那兵士已經下了城墻,他目光向下看去,一個黑影正穿過大街向布政坊而去,他想也沒想就飛身而下緊緊吊在那兵士身后。
不久,那兵士鉆進了布政坊外的一間武侯鋪,這個情況讓蘇揚頗感意外且憤怒,這幫人竟然連武侯鋪都滲透進去了,只怕他們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長安城內各個角落。
那兵士很快從武侯鋪出來順著原路返回,而蘇揚則翻過坊墻進了布政坊,繞到武侯鋪的后門附近,很快就看見后門被打開,武侯鋪長王承貴左右看了看,然后迅速離開。
蘇揚的記性很好,他雖然只干了兩個多月的左街使,但卻把轄區內每個武侯鋪長都記得,盡管時隔兩年,他依然還認得出王承貴。
“好家伙,隱藏得還挺深的,小爺我倒要看看你背后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