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州河口決堤第三日,午后。
文相蕭敬業和神策軍主帥楊弘出現在蔡州某處村落的高坡上。
而在他們前面,整個村落和田地盡皆被淹,目前雖然水勢不大,深不過一尺,但卻將莊稼全都毀掉了。
另外,像一些貧困的人家,房屋乃是土坯建造而成,經過大水的沖擊,在那一夜瞬間崩塌,很多人都是在夢中便失去了性命。
在蕭敬業和楊弘的身旁,還站著一個身材中等,皮膚有些黝黑的中年人,此人正是蔡州知州許文林。
許文林長嘆一口氣,道:“兩位大人,這個村子里住著一百一十一戶人家,共計二百五十六人,在水流上漲時,沒有一人生還,其中還包括四十二個不滿八歲的孩子。剛才已經全部安葬了!”
蕭敬業的眼里泛著點點紅光,微微點了點頭,道:“速速將所有生還的災民聚集起來,他們的吃喝穿用,皆由朝廷提供,本官臨行前,陛下便有交待,絕不允許在河口決堤后生還的百姓,再遭受到二次傷害!”
“臣遵命,若有百姓因意外殞命,臣愿意賠上自己的項上人頭!”許文林十分篤定地說道。
蕭敬業接著說道:“另外,在將災民的善后事務做完后,速速調查導致河口決堤的元兇,無論如何,我們也要給那些死去的百姓一個交待,我大周朝廷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這樣損害我們的百姓!”
“臣必不負文相之托!”許文林紅著眼睛說道,在得知河口決堤乃是因為有人刻意為之后,他恨不得將真兇立即繩之以法。
如今文相說出這句話,許文林已然明白朝廷的態度,即使兇手是北蒙指使的,大周也要將他們扒一層皮!
說罷,許文林便退下了。
蕭敬業看向楊弘,道:“楊將軍,死了的百姓,我們厚葬便妥了,但活著的百姓,受到的傷害更大,很多人都沒有了父母,子妹,兄弟,這種傷害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恢復啊!”
楊弘認可地點了點頭。
以前在戰場上,他任何血腥的事情都見過,覺得自己不會再為陌生人的死亡而產生情緒了,但是今日,他看到七旬老人因子孫皆亡而號啕大哭,一個七歲的小男孩坐在樹樁上發呆,還有人抱著自己凍死和淹死的親人不停地流淚。
不只是楊弘,很多久經沙場的禁軍士兵們都流淚了,暗暗發誓一定要找到兇手,為這些人報仇雪恨。
“我們能做的只能是安撫他們,然后為他們報仇雪恨了,若要抓到兇手,我定將那群人碎尸萬段!”楊弘咬著牙說道。
翌日,額爾古的一封畫作傳到了長鄲城,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封非常簡短的一封信。
“蔡州遇災,北蒙仁厚,特贈一萬只羊,五千頭牛,以示關懷,可于邊境自取!”
這封信,就這么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趙巖看過信后,打開了額爾古的畫作。
畫作之上,一處長長的堤壩出現了一道缺口,而缺口處則是有一個身穿黑衣,拿著鋤頭的蒙面人,而在堤壩的另一側,則是一片草地,草地上有一個騎馬的獵手,獵手的后背上寫了兩個字:北蒙,獵手手拿弓箭,瞄準了前面的靶子,靶子上寫著兩個字:大周。
而在畫作的右下角,寫了一句話,史上最強君主額爾古。
這幅畫的內容十分易于理解,簡單來說,額爾古是要告訴趙巖,挖開河口堤壩的兇手不是北蒙,而北蒙現在正思考著如何在戰場上打敗大周。
以畫面自證清白并完全沒有丟掉自己的骨氣和野心,以牛羊表明自己的豪氣與大度。
此種事情,也只有額爾古能夠做得出來。
其實他就是認慫了,擔心大周真的打過去,但在表面上還在彰顯自己并不懼怕大周。
趙巖看完畫作后,幾乎完全篤定,兇手不是北蒙,依照額爾古的脾性,若是戰敗了,他思考的是如何在下次的戰場上打敗對手,而非嗜殺敵國的百姓。
用卑劣的手段去殘害敵國的百姓,這是足以讓所有人都不恥的行為。
趙巖想了想,將申屠義召見了垂拱殿。
“申屠愛卿,你覺得咱們應該收下北蒙那一萬只羊,五千頭牛嗎?”
申屠義撓了撓腦袋,說道:“陛下,你這真是難住我了,按照我大周一貫的禮儀,若是別國送禮示好,我們定然會回二倍以上的大禮,但如今蔡州遇災,正是我大周缺錢缺物之時,哪能再隨給北蒙二倍禮,但若是不收,又有失大國風范…”
趙巖淡淡一笑,道:“收吧,收完之后,我們可以回一道禮,此禮既不耗錢,還能讓北蒙滿意。”
“何禮?”申屠義問道。
“前幾日,你不是探查出北蒙派遣大量探子在打探我大周制造火器和沖天雷的方法嗎?朕就隨了他們的愿,你在去接收那一萬只羊,五千頭牛的時候,贈予額爾古一桿長槍和一箱沖天雷作為回禮。”
“啊?陛下,這…這不可吧!”申屠義一臉詫異地說道,火器和沖天雷可是制約北蒙的唯一法門,若對方有了這些新式武器,再加上他們的快馬,大周對北蒙的優勢便完全沒了。
趙巖淡淡一笑,道:“朕想要做的,是讓北蒙絕望,只要他們得不到火器和沖天雷的制作秘方,拿了火器,也只能當作燒火棍,拿了沖天雷,也只能是得到了一個可以爆炸的大圓球,根本無法自行制作。”
制作火器,看似不難,其實里面的步驟極為復雜,任憑對方再研究,但不懂物理和化學,也悟不明白制作步驟,至于沖天雷,他們從外表看,根本看不出什么,至于拆開,他們就更沒有這種膽氣了。
故而,趙巖才會如此任性大膽,并以此警告北蒙,即使讓你們看到了火器和沖天雷的真容,你們也根本無法制造。
對趙巖的話語,申屠義自然是言聽計從,當即就去辦了。
而趙巖,看著額爾古的畫作,心中喃喃道:“估計我這個大侄子會沉迷于制作火器與沖天雷而不能自拔,但到最后卻什么也做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