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王安話音落下,登時有萬鈞重壓轟隆隆壓在丑牛身上,令它再難直起身形,向王安俯首下去。
它的氣息皆承自王安,天然與王安氣脈相連。
而王安此時心境變化,引動氣息變化,這般反應于王安自身而言確實微小,但反映到丑牛身上,卻不亞于一場狂濤怒波,讓它根本無從閃躲!
對于王安的問責,丑牛更喪失了反駁之能。
因這絕對力量帶來的差距,讓它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羸弱與微小,相對于自身而言,那坐在高堂之上的男人,毫無疑問是萬重山岳,是天上神日!
“自今日開始,石發,丑牛便不再交由你照管了。”王安話鋒一轉,看向石發,宣布了最終結果,“丑牛以后便跟在我身邊,由我時時約束,矯正其劣性,以免日后釀成惡果!”
石發聞言,下意識看向旁側的丑牛。
生怕對方在此時犟嘴,再惹得王安教訓它一頓,讓它多受幾頓皮肉之苦。
然而丑牛深深地低下頭顱,卻是根本不敢反駁王安所言。
這倒出乎了石發的預料。
其更加覺得將丑牛放在王安身邊,是一個對的決定,便連連點頭答應道:“丑牛承接府主氣息,得以存活。府主要約束它,教訓它,自然是應有之理。
它以后跟著府主,也必然會大有長進的!
丑牛,還不快拜謝府主?”
拜謝他?
丑牛微微抬目,看向高堂之上的王安,內心剛生出幾分不忿,對面的男人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笑意,嚇得它內心那些不忿情緒統統不翼而飛,又低了低頭,悶聲道:“謝過府主教導。”
“這才算是有個長進的樣子了。”王安面上笑意更濃,看了丑牛一眼,又道,“你一路橫沖直撞,修行至今,雖然看似一往無前,勇猛精進,其實是在消耗自身天賦潛力。
如你表現不錯,知錯能改,我可以助你醒覺血脈,重整根基,日后前途必然不在話下!”
“多謝府主,多謝府主!”王安話音一落,石發便替丑牛道謝起來。
丑牛微微一愣,想及自己所感應到的王安強橫氣息,亦知其所言非虛,也在戒懼王安的同時,對內心忽然生出了幾分期望,學著石發那般,向王安又道了聲謝。
是以,此事便告圓滿解決。
主堂中,一直想要借機插話的蘇昌,終究沒有找到任何機會,其也未想到這‘丑牛’看似桀驁難馴,怎地到了王安這邊,便如老鼠見了貓一般,一下子就收斂了性情,變得乖順了?
其內心總歸有些惋惜。
覺得自己又錯過了一樁機緣。
殊不知,有些機緣從頭到尾都與他無緣。
“既然事已解決,丑牛、石發,你們兩個也速速準備起來。
過不多時,我們便要往尚陽去一趟。”王安交代過石發兩個以后,看著二者離開中堂自去準備,忽然神念一動,感應到有人煉化玄陽金丹出現了些許問題,
他神色肅然,神魂轉動,立刻分化神念。
聚結神氣,投向那一間有氣息震蕩的靜室之中。
靜室之內,儼然是蕭紅玉端坐其中,從其外表上看似乎無有異常,但其氣息波動頻繁,隱約有玄陽氣息外泄,這分明是煉化玄陽金丹,自身修為反而收束不住金丹藥力,以至于被藥力逆沖的征兆。
王安見此情形,不由得皺了皺眉。
他原本以為,陳六或是白驢仙更有可能在此時出現問題。
煉化丹藥,其實全憑心念支撐,因此神魂愈是強大者,愈能駕馭藥力,能將藥性涓滴不剩煉化入己身,發揮一顆丹藥的最大效力。
在這方面,蕭紅玉其實很有優勢。
她的拳意精神已至塑神層次,遠遠超過了至今都還處在通靈層次的陳六,而白驢仙雖然有修為在身,但其近來經歷頗多,有一樁大事至今都還縈繞在其心中,難以摒去——即于廷益被鎖拿入獄,至今生死不知之事。
白驢仙與于少保究竟是何關系,至今仍難探究。
但是兩者必然關系匪淺,白驢仙才能直接從于廷益那里得來南郡神化府建立的授權。
時下于廷益生死不知,白驢仙心事重重,此等情況之下煉化丹藥,在王安看來可能會出一點小插曲。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猜測完全錯誤。
真正出了一點小插曲的,反而是自己認為最不可能出岔子的蕭紅玉。
或許是今日驟然遭逢死境,又絕處逢生,心境波動太大,以至于神念都堅守不住,煉化金丹方才出了問題?
王安默默轉動神念,自身投向靜室的那一道神念,直接化作了一輪神日。
這神日散發金紅光芒,耀亮了整個靜室。
然而如此光芒卻并不熱烈,反而很是溫和,緩緩將蕭紅玉包容了進去。
他直接以神念助力蕭紅玉化解當下收束不住藥力的困境,卻未有想到,神念一包容蕭紅玉之身,反而與蕭紅玉籠罩自己周身,竭力控制藥力不至外泄的拳意精神撞了個正著。
僅僅驚鴻一瞥,便叫王安‘看’清了蕭紅玉拳意精神化現的觀想相。
那男子赤著上身,渾身雷霆繚繞,儼然若執掌雷電的神靈。
其人美目并不如一般觀想相那般模糊,反而極其清晰,王安只看了一眼,便覺得這張面孔好生熟悉。
再一轉念,他的念頭都跟著微微一滯。
蕭紅玉的觀想相,竟不是旁的什么神靈,而是王安他自己!?
怎會如此?
王安心中驚訝的同時,亦有一二念頭流轉過心懷,對于為何如此的原因,他內心其實隱隱有些清楚。
只是當下,王安有些不能面對自己的猜測。
他一時沉默。
在其神念化為大日,包容蕭紅玉周身,幫助蕭紅玉煉化藥力的同時,亦與蕭紅玉神魂相接。
換而言之,此時不僅僅是他看到了蕭紅玉的觀想相。
蕭紅玉也看到了他的神念,知道他看到了自己的觀想相。
她心下慌亂,更加不知所措,一時間連控制藥力的能力卻也短暫喪失——導致她今日頻出差錯,煉化一顆金丹都難以為繼的真正源頭,其實又哪里是如王安猜測的那般,驟經生死之困?
這般生死之困,只是叫蕭紅玉更加照見了自己的內心。
卻因照見自己的內心,知道有些人盤踞在自己心中,已然不可撼動,那人偏偏在回還之后,對自己的態度生出了細微變化,蕭紅玉因此才會頻頻出現差錯。
才會神魂震蕩,以至于煉化丹藥都無以為繼。
偏在這個時候,那人還過來看自己,正好撞見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這該如何解釋?
蕭紅玉已然顧不得煉化體內橫沖直撞的金丹藥力。
不過,王安好歹也是歷經了諸多劫數,縱然心中一時訝然,卻也不會因此真正耽誤了正事。
他以神念與蕭紅玉溝通,神念之中自有一種靜定的力量:“無須擔心,當下若是收束不住藥力,便不必管它。
只管以拳意精神謹守靈臺便是,其他一切交由我來。”
蕭紅玉愣神半晌,聽到王安此言,方才回過神來,怯生生地回了一個字:“好…”
待她收攏神念,歸于眉心泥丸之時,包容其周身的神念大日亦緩緩運轉來開,沛然神氣如春風化雨,潤物無聲,浸潤蕭紅玉通身經脈,導引其體內藥力流轉,使得橫沖直撞的藥力漸漸歸順,依照武者搬運氣血的順序,在蕭紅玉四肢百骸之內彌散開來。
一顆玄陽金丹,便在悄無聲息之間,被蕭紅玉自身吸收。
得到這一刻金丹藥力的加持,其武道修為終于拔升進境,渾身氣血盡得洗練,勁力增漲,漸有步入煉竅之境的趨勢。
不過,能否步入煉竅之境,卻要看蕭紅玉自己的機緣。
王安一力推動固然能一蹴而就,但也是揠苗助長,對于蕭紅玉自身修行反而不妙。
因而,助力蕭紅玉煉化了藥力之后,王安的神念便悄悄歸返,任由蕭紅玉自行體悟所得,看看能否靈光乍現之下,邁過那道關隘,踏入煉竅之境。
王安神念歸返自身,繼續在主堂內等候。
他此次并未等候太久,隨著一陣奇異的波動從某座靜室之中傳出,內里傳出幾聲爽朗大笑,陳六緊跟著推門而出,滿臉喜意,直奔主堂而來。
他的一舉一動皆在王安神念觀照之下,其踏入正堂,與王安見禮以后,正欲出言說明此番修行成果,王安卻面帶笑意,首先開口道:“可是突破煉竅之境了?”
“是。”陳六面色一滯,內心剛剛升起的得意自滿,頓時都消寂下去,他想及府主與自己如今的差距,便覺得自己成功破鏡這般微小成就也算不得什么了。
王安點了點頭,又道:“既然入得煉竅境,以后行走天下,總算也有了一分自保之力。”
今之世間,種種兇險潛藏蟄伏。
煉竅之境恰如王安所言,只是剛剛具備了自保之力而已。
他當時未入煉竅之境,便身入大禪寺遺跡事中,而今想來,其實當時若修為能再拔升一個層次,應對必然更加得心應手,有些險境甚至可以憑借修為完全避免。
接著,王安又向目光炯炯望向自己的陳六說道:“你秉性剛硬,我傳你象王真經,修煉此經,可煉周身二百余穴竅。”
王安掌握大禪寺所有武學,對于陳六、蕭紅玉這兩個自己親手教授出來的人的性情亦極熟悉,為他們甄選的煉竅經,都是最為適合他們當下的法門。
武道煉竅,亦非如修行者所言,只能開啟周身百余穴竅,無法將周身穴竅盡開圓滿。
王安便是將穴竅盡數打開了的,甚至修煉了虛空五竅。
其之戰力,已經超脫當下武道、修行之道的藩籬。
但煉開一身穴竅,對武夫而言,終究不是一件多容易的事情,連王安將周身穴竅盡數煉開,都是借了大禪寺武僧精魄的一份幫助,方才能成,可見其中艱辛。
是以,他并未將‘正等竅’和象王真經一并傳予陳六。
而是希望陳六能夠循序漸進,先以契合自身秉性的象王真經夯實基礎,煉開了周身二百余穴竅之后,再修正等竅慢慢磨煉開通身穴竅,繼而修煉虛空五竅,以入鬼神之境。
陳六不知王安苦心,但聽象王真經能煉開通身二百余穴竅,這般武學功法,簡直是他生平僅見。
他有何不愿意的?
自然是歡天喜地謝過,受王安神念傳音,直接在神魂上烙印了一篇象王真經武道功法。
陳六已非昨日,對武道修行了解也已漸深。
自知世間武道煉竅功法,多不是煉開周身百八穴竅,似象王真經這般能直接煉開二百余穴竅的法門,必然已是天下第一等武道煉竅法門,他心中自然感念王安對自己毫不藏私,更堅定了誓死追隨王安的信念。
陳六之后,白驢仙第二個破關而出。
其在內景之境盤桓日久,今得一顆玄陽金丹相助,終于成就外景之境,沖破了塵勞。
白驢仙自有修行法門,也不需王安傳授。
不過其一向喜愛收集修煉種種御劍法門,王安自大禪寺以后,對這般法門卻也是見識漸多,因此也拿出了二三篇來,與白驢仙分享,往往能叫白驢仙如癡如醉。
羅教的凌方、蘇昌兩位,對王安所傳功法其實也多好奇。
不過王安皆是神魂入密,直接烙印傳法,他們也只能好奇好奇,想要旁聽卻是絕無可能。
二人接連出關之后不久,王安再度感應到了一陣奇異的波動。爱÷去小说网÷Www.iQuXs.com
這陣氣息波動是自蕭紅玉的靜室之中傳出。
有此氣息變化,說明蕭紅玉亦緊跟在陳六之后,踏入了煉竅之境。
王安原本以為其此次破境成功幾率不大,未想到對方竟然還是成功了,卻也是可喜可賀。
然而那陣波動傳出之后又過了小半刻時間,蕭紅玉方面色暈紅地推開了房門,猶猶豫豫地走向了主堂。
被王安撞見自己拳意修煉最大的秘密,讓她很是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面對王安一人。
顯然,她在靜室之中也是頗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才終于推門走出來。
也在去往正堂的路上漸漸收斂神色,重新變得沉靜安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