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志異有云,中土之東,有無垠之海,蔚藍透徹,不著邊際。
林灼日夜趕路,終于在七日之后到達了這東海之畔的一座名為‘含珠’的小漁村中。
一路而來,她明顯能感受到空氣愈來愈潮濕,半路時經過了‘逍遙澗’,她想了想,還是收起了去看看金瓶兒的想法。
此時正值日出之時,遠方的海平面上,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映的海面入眼皆是紅鱗閃耀,美麗異常。
林灼伸了個懶腰,瞇了瞇眼睛。她懷中衣襟一陣蠕動之下,小茶的小腦袋從中伸了出來。
它顯然還處于迷糊狀態,一雙大眼睛半睜半閉,其中滿是茫然,一副搖搖欲墜地模樣。
也不知為什么,從天氣慢慢變冷開始,它也愈發嗜睡了起來,從下了青云山后,它便一直處于半夢半醒地狀態。
在‘山海苑’一晚一直在客棧睡覺不說,這一路過來也基本都躲在林灼懷中呼呼大睡,林灼剛開始還以為它生病了,后面發現它雖然嗜睡,但飯量可是不減反增,這才放下心來。
林灼將它從衣襟中拎了出來抱在懷中,這小東西又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緩緩閉上了眼睛。
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它還不耐煩的扭了扭。
林灼輕笑一聲也不在意,轉而又欣賞起了這海邊的美景,而就在此時,從身后的漁村中跑出來了一個八九歲大小的男孩兒,看見林灼在此,大聲喊道:“林姐姐,阿娘做好早飯了,讓我喊你去吃飯!吃完飯阿爹就要出海了!”
男孩兒口音略有些奇怪,不過尚且還能聽懂。
林灼聞言應了一聲,走過去揉了揉那男孩兒的腦袋,兩人便一起向村中走去。
這小漁村只有十多戶人家,家家皆是以捕魚為生,雖然平日里因為懼怕深海中的諸多妖獸,多數時間也只是在附近淺海活動,但說到對這片海域的熟悉程度,估計沒人比他們更清楚了。
林灼便是因為實在摸不清地方,這才準備找個老漁民一起出海。
男孩兒名叫二傻,林灼一度以為這是他的小名,特意詢問下才知道他從小到大就只有這一個名字。
他拉著林灼徑直做到了桌旁,一張黝黑的小臉滿是開心,道:“姐姐,快嘗嘗阿娘做的飯,可好吃了。”
漁家的早飯一般都比較豐盛,因為早上出海后可能一整天都回不來,故而都會在早飯是吃飽吃好,可是今日因為有林灼這個客人在,明顯比往日更豐盛了些。
林灼看了眼桌上對這一家來說略顯奢侈的飯菜,這才將目光放在了依舊在灶臺邊忙活的夫妻二人。
夫妻兩個也是老來得子,兩口子有著海邊特有曬出來的黝黑皮膚,一輩子勤勤懇懇,努力維持著生活。
“叔,嬸兒,別忙活了,做太多也吃不完。”林灼笑著道。
那灶臺邊的男人聞言放下手中的柴火,回頭憨厚地笑道:“莫得事,馬上就好嘞。”
沒多久,那大嬸兒就又端上來了一大碗乳白鮮嫩的魚湯,看的林灼食指大動。
懷中酣睡的小茶也是聞到了味道,鼻頭抽動兩下之后猛地睜開了眼睛,掙扎著便要過去。
要不是有林灼抓著,怕是此時已飛身上桌大塊朵姬了。
林灼尷尬一笑,男孩兒卻好像早有準備,從身后摸出一個小碗來。
盛了滿滿一碗魚湯放在林灼旁的凳子上,這才略帶好奇地看著小茶,滿臉期待。
林灼道了聲謝,小茶卻已經撲了過去,低頭狼通虎咽了起來。
待到夫妻二人收拾妥當坐上桌來,眾人也便開動了起來,不消片刻,一桌飯菜就被收拾的一干二凈,值得一提的是,那一大碗魚湯倒是有一半進了小茶的肚子。
小男孩兒倒是沒有吃多少,大部分時間都看小茶吃了。吃完飯后女人收拾,男人便帶著林灼徑直往海邊而去。
一處背風的小港灣處,幾只或大或小的漁船停靠在其中,男人不善言語,只是看了林灼一眼便自顧自地去收拾了。
在小男孩兒略帶希翼地目光中,約莫半柱香時間,男人便準備妥當,招呼了一聲林灼,兩人便都上了一艘相對而言較大的船只。
男人轉身對沙灘上的男孩兒揮了揮手示意他快回去,男孩兒見此喊道:“阿爹,記得幫我捉小銀魚。”
見男人點了點頭,他又對著林灼喊道:“林姐姐再見!”
林灼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兩人便在男孩兒的目光中離開了海岸,漸漸沒入了那逐漸升起的朝陽之中。
林灼兩輩子加起來也還是第一次出海,做為一個旱鴨子的她,此刻明顯有些小小的興奮。
感受著迎面吹來地海風,看著波光粼粼地海面,一時只覺得心胸開闊,所有的思緒都丟在了腦后。
不過此種情形也就維持了半日時間,半日過后,日上中天,林灼也漸漸無聊了起來。
而此時,她就躲在船上的布棚下,右手握著一個小玉瓶,有一口沒一口地慢悠悠抿著。
小茶也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她旁邊的木板上,仔細聽去竟然還有細微鼾聲不是傳來。
林灼略有些嫌棄地看了它一眼,干脆起身出了船艙。
午間的日頭還是有些酷烈的,男人控制著船舵,不時打量著四周地海面。
一路而來,海水的顏色也慢慢深了起來,幽藍中透出些許攝人心魄的深遠。
林灼走上前去,抬手遞給男人一瓶清酒,道:“叔,咱們要多久才能到?”
男人搖了搖頭拒絕了林灼的酒,道:“林姑娘,你所說的‘流波山’處于近海與遠海的交接之處的‘流波島上’,我也只是年輕時候去過一次,不確定真的能否找到。”
林灼擺了擺手,道:“無妨,叔你盡量找就行了,實在找不到的話我再自己想辦法。”
男人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道:“也只能這樣了。”
而就在兩人交談之時,海上的浪仿佛略微大了幾分,連帶著船只都搖晃的猛烈了一點。
男人面色微變,急忙向四周海面望去。
異常是林灼先發現的,以她如今的目力,確實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在船的右前方較遠處,海面不時有白浪激蕩,仿佛海下有巨物攪動海水一般。
不多時,男人也發現了此處的異常,他面色嚴肅,手中船舵急轉之下便調換了方向。
不過還未等他駛出多遠,伴隨著一聲厚重的鳴叫聲,一道林灼迄今為止見過的最為龐大的身影夾雜著漫天水花,躍出了海面。
這巨影是一只巨鯨,全身淺灰,頭生單角,躍出水面的那一刻竟仿佛遮天蔽日,目不能見全貌。
“原來是只灰背獨角鯨。”男人輕舒了一口氣,緩緩放下心來。
林灼略有些驚訝于此鯨之大,剛要發問,不料一只巨鉗突然從海中暴起,一個張合之下便夾住了巨鯨鯨尾,將巨鯨拖回了海水之中。
頓時那片海域一陣翻滾,紅色的血水染紅了大片海面。
男人面色大變,手下船舵急轉,二話不說便向遠方駛去,旁邊的林灼此刻卻是還有些發愣,那巨鯨已經夠大了,沒想到這另一只不知是什么東西的生物光是一只鉗子就可以夾住巨鯨鯨尾讓其掙脫不得。
她咽了口唾沫,看著一旁沉默不語面色鐵青的男人,問道:“叔,這…這是什么東西?”
男人手底下絲毫不慢,嘴上回道:“這是一種名為‘七眼龍鉗蟹’的妖獸,天性殘暴嗜血,是附近海域中最喜歡攻擊漁船的妖物。”
頓了頓,他面上現出一絲痛恨,接著道:“我阿爹便是被這種妖獸襲擊,才…”
林灼聞言也是沉默不語,良久之后,見身后沒有異動,兩人這才舒了一口氣。
卻不料就在二人以為自己脫離了危險的時候,一道白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激射而來,眨眼間便快追到船尾之處。
在男人絕望的目光下,那白線一個停滯,漫天水花中,一道巨大的蟹鉗從海中緩緩升了出來,向著還沒有它三分之一大的船只直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