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矗立了好久,林灼這才搖了搖頭不再多想,又繼續邁步準備返回小院。
不料就在她剛邁開步伐,一直自顧自玩耍地小茶卻突然盯著旁邊的一條暗巷不動了,良久后它更是呲牙低吼了一聲。
林灼往那暗巷中看了一眼,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
皺了皺眉,她冷哼一聲,抬起腳步便向那巷子里走去,卻不料還未到巷子口,從巷子中卻是突然轉出了一道身影來。
這人是一年紀不大的少女,看去只有十六、七歲,一身水綠衣衫,相貌秀美,細眉雪膚,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極是靈動,令人眼前一亮。
月光如水,輕輕灑在她的肩頭臉畔,卻是映出了動人心魄的美麗,林灼微微愣了神。
她先是皺著眉看了一眼小茶,又瞪了林灼一眼,這才小心翼翼地看了那黑子女子離去的方向一眼。
林灼看著她躲躲藏藏的樣子,不由得笑出了聲,她此時的這副樣子,竟和自己在小竹峰上躲水月的樣子一模一樣。
那少女聽聞林灼的笑聲卻是更加不高興了起來,冷聲道:“你笑什么?”
林灼噎了一下,略有些尷尬地道:“沒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罷了。”
綠衣少女聞言卻是露出一副不信地表情,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灼,最后卻是將目光落在了林灼手中所提的酒壇之上。
猶豫了一下,她開口問道:“你可知道這鎮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可以讓人散散心么?”
林灼挑了挑眉,輕笑道:“哦?怎么,和家人鬧別扭了?”
綠衣少女面上現出一絲薄怒道:“問你什么你就說什么!”
林灼看著她那副大小姐脾氣,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道:“想找好地方?那就跟我來吧。”
說罷也不再理會她,招呼了一聲小茶,便直向自己的小院去。
綠衣少女看著林灼竟如此灑脫,猶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林灼聽著身后傳來的輕微的腳步聲,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這少女生的如此靈秀,且一看便是和家里鬧別扭偷跑出來的,她明顯是躲著那鬼王宗的黑衣女子。結合這些,林灼心下已經將少女的身份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不多時,兩人便走到了小院處,林灼也不吱聲,推開便走了進去。
少女看著林灼進了院門,還以為自己被騙了,氣呼呼地上前準備敲門,不料剛一抬手,那院門卻是又打開了。
林灼看著少女姿態,不由得輕笑一聲,抬手露出了手中之物,卻是兩只粗陶燒制地簡陋小碗。
抬頭看了一下方向,招呼了一聲少女,便提著酒和小碗向著一個方向徑直而去了。
少女愣了一下,這才又跟了上去。
兩人兜兜轉轉,半柱香后竟是來到了一處曠野中的開闊地上,這地方平日里是鎮上各家堆放稻草所用,平日里基本看不到人影。
林灼熟練地爬上一處草垛,挑選了一個舒服地姿勢坐了下來,便雙眼明亮的看著那少女。
少女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上了草垛,學著林灼坐了下來。
林灼灑然一笑,抬手拍開酒壇,將兩只小碗小心放于兩人中間,輕輕倒上了清冽地酒水。
隨手將酒壇置于身旁,端起自己這邊的小碗便一飲而盡。
從曠野吹來的微風輕輕吹過草垛,撩起兩人的發梢和衣角。
綠衣少女感受著微風,看著不遠處曠野中一閃一閃的螢火蟲,又轉頭看了看一旁眉宇間盡是灑脫地美麗女子,悄悄低下頭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林灼看了看低頭不語的少女,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這才道:“不嘗嘗么?這酒雖說口感略微粗糙,但也是別具風味。”
見少女搖了搖頭,林灼也不再管她,只是自顧自地慢慢飲著。
不一會兒,一壇酒竟是被她一人干掉了大半,她撇了一眼身旁依舊低頭自顧自沉默的少女,開口道:“喂!”
少女疑惑抬頭,林灼向著空中努了努嘴,道:“一直低著頭,怎么能看到這世間的瑰麗呢?”
少女呆了一下,這才順著林灼示意的方向抬頭望去,卻是整個人都怔住了。
只見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白紗,卻是那明月將月光輕灑于地,四野空曠之下,蟲鳴聲不絕于耳。
而在兩人頭頂,一輪彎月掛在天邊,漫天繁星點點閃耀,璀璨異常。
一條星河高懸于繁星之中,正是,星依云渚濺濺,露零玉液涓涓,寶砌哀蘭剪剪。碧天如練,光搖北斗闌干。
少女一時看癡了。
良久后,她回過神來,對著林灼道:“確實不錯。”
林灼聞言輕笑一聲道:“我孑然一身在這世上,每當有所想念之時,便看看這漫天繁星。”
抿了一口酒,又接著道:“在我的故鄉,老人常說一句話,這天上諸多繁星,都映照著地上的每一個人,人若是死了,也就回到了天上,靜靜注視著地上掛念的人。”
少女嗤笑一聲道:“胡說,人死以后明明是回歸幽冥圣母懷抱,哪有你說的…”
她說到一半,卻不知為什么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怔怔望著天上的繁星,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又過了一會兒,她竟是直接躺了下來,定定地看起了漫天繁星。
黑暗中,有水滴聲不時傳來,顯得寂靜異常。
這里是一處極為狹窄地洞穴,兩旁出入口竟是都坍塌了下來,徹底堵死了此地。
窸窸窣窣一陣聲響,一道橙光突然緩緩亮了起來,卻是一朵通體橙光的奇異小花。
借著微光看去,一位生的粉雕玉琢,可愛異常的小女孩兒正靜靜趴在一位女子懷中。
女子斜靠在一旁墻壁上,一身橙色衣裙。
雖然面色憔悴,但依然掩蓋不住她天生麗質的面容與眼底的溫柔。
她一手輕輕拍著懷中女孩兒的背,一手輕抬,那泛著柔和橙光的小花便緩緩漂浮在她的指尖。
仿佛是被微光驚動,那女孩兒一個抽噎下緩緩睜開了大眼睛,她先是看了一眼那橙色小花,這才扁著嘴帶著哭腔道:“娘親,爹爹怎么還不來救我們呀。”
那橙衣女子聞言溫柔的笑了一下,輕聲道:“瑤兒莫急,爹爹肯定會來救咱們的。”
“可是,這都好久了,爹爹還不來,瑤兒都餓了。”那女孩兒委屈道。
橙衣女子輕輕摸了摸女孩兒的頭,道:“瑤兒再睡一覺便好了,到時候肯定能見到爹爹,爹爹不是還答應瑤兒,要給瑤兒做一個和娘親一樣的花么。”
女孩聞言看了看那漂浮在空中的橙色小花,滿是期待的點了點頭。
“嗯!”稚嫩地童聲堅定異常。
只是又三四日過去了,兩人卻依舊被困在這黑暗中,出了巖石縫隙中滲出的水,兩人更是滴米未進。
小女孩終于忍不住了,餓得直哭,橙衣女子也再無力支撐法寶,橙色的小花最終是再沒亮起來過。
又過了兩日,黑暗中,女孩兒娘親竟不知從何處找來了一小塊肉,女孩兒吃下后,終于又沉沉睡了過去。
就這樣過了十多日,每當女孩兒餓的不行時,橙衣女子總能找出一塊肉。
終于有一日,在女孩兒還在睡夢中是,頭頂一陣巨響,一絲久違的光亮撒進了這處黑暗。
女孩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入眼時一道熟悉的背影,那背影一襲儒袍,卻是背對著女孩,死死盯著他身前的地上。
又有兩道人影從上面跳了下來,一人書生打扮,另一人高大異常,卻也是都是背對著女孩兒,怔怔不語。
“爹爹…”女孩兒虛弱地叫道。
那儒袍文士轉過頭來,卻是雙目微紅,死死地看了女孩兒一眼,其中殺氣四溢,冰寒異常。
良久以后,他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終究是輕輕抱過女孩兒,一躍之下直朝著上方亮光處而去。
女孩輕伏在儒袍文士的肩頭,眼光微轉之下,卻是從那書生與壯漢之間的地面上看到了一小截熟悉的手臂,其上坑坑洼洼,隱約可見白骨。
少女瞬間驚醒,入目卻是漫天繁星,她用力坐起,重重喘息,竟是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眼角有淡淡晶瑩緩緩滑落,她伸出一只素手,指尖白光一閃之下,一朵與夢境中橙花一般無二的白花便浮現了出來,繞著她的指尖上下飛舞著。
“怎么,又做噩夢了么?”
身旁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她連忙轉頭看去,卻見那面覆輕紗的黑衣女子靜靜的坐在一旁。
又轉頭四望,依舊不見帶自己來這里的那人影子,這才作罷。
她輕拭了一下眼角,道:“幽姨,你是何時來的?”
蒙面女子嘆了口氣,道:“剛剛才來此處,看你睡著了,便沒有叫你。”
少女呆呆的看了一會兒手中的白花,便又抬起頭來,怔怔望起了漫天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