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實在空落。
衛言得到了一間不錯的小院,寬敞僻靜,清新雅致。
不遠處還有花園和池塘。
只是滿地落葉,無人清理,荒草叢生,也沒人修剪。
這么大一個府邸,就只有五個丫鬟了,連干雜事的仆人都沒有了,哪里忙的過來。
待陳氏離開后,衛言只得自己動起手來。
先把屋子里清理了一遍,然后又開始清理小院。
忙完后,已是黃昏。
這時,一名十四五歲的小丫鬟,方抱著被子,姍姍而來,看到他時,臉紅了一下,低頭道:“公子,奴婢叫畫兒,是二夫人派來伺候您的,就住在旁邊的耳房。”
說著,抱著被子,紅著小臉,準備往房間里去。
衛言連忙道:“不用了,我不需要伺候。”
雖說這是規矩,但他暫時還不習慣。
剛獲得自由,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可不想因為一個小丫鬟而再不自在。
誰知,他話剛一出口,這名小丫鬟便是臉色一變,眼圈一紅,急道:“公子,奴婢…奴婢…”
說著,竟突然跪了下來,噙著眼淚道:“公子,求您了…不要,不要趕奴婢走…”
衛言愣了一下,連忙把她扶了起來,道:“怎么了?”
畫兒眼淚汪汪地道:“奴婢…奴婢從小就在這里長大,早已沒有了家人。公子若是不讓奴婢留下,夫人肯定趕奴婢出府的,奴婢無處可去,會餓死的…”
衛言這才明白過來。
如今這衛府拮據,早已養不起這些下人了,只留下了幾個必需的丫鬟。
如果他讓這名小丫鬟離開,那么她便沒有了任何價值,肯定會被趕走的。
從小在府中養大,早已沒了家,出了府,只怕連方向都分不清,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能去哪里呢?
可能會餓死,也可能會被賣到青樓,結局凄涼。
想到此,衛言只得道:“好吧,那你就留下吧。”
畫兒抹著眼淚道:“謝謝公子。”
衛言嘆息了一聲,繼續打掃小院。
這年頭,餓死幾個人,還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武帝后期,窮兵黷武,繁重的徭役賦稅,苛刻的刑法律令,加上連年自然災害,百姓早已不堪重負。
為了打仗,不光窮人,就連富人和官員,甚至是王侯,都被壓榨的厲害,人人心頭怨恨,爆發了多次農民起義。
若不是文景留下的底子尚厚,只怕整個帝國就土崩瓦解了。
還好,武帝最后醒悟,并且無意間留下了一個中興大漢的曠世明君——曾孫劉病已,才讓瀕臨崩塌的大漢帝國慢慢恢復過來。
畫兒收拾完房間,便離開了小院。
等她再來時,端來了晚飯。
一碗稀飯,一碟青菜,一個饅頭,而且稀飯很稀,青菜還沒有放鹽。
這個時候的鹽業,收歸國有,而且很貴,有些窮人家是吃不起的。
衛言吃了幾口,方想起在牢房時的伙食。
那時候不僅頓頓有鹽,偶爾還有肉吃,顯然都是那位丙吉大人用自己的俸祿買來的。
衛言吃飯時,見小丫鬟站在一邊,直咽口水,心頭一動,道:“畫兒,你沒吃晚飯?”
畫兒低頭,怯聲道:“夫人規定,咱們下人只能吃早飯。”
衛言皺起眉頭,心頭頓時有些酸楚。
這女孩才十四五歲的年紀,正在發育,一天竟然就只能吃一頓飯,而且每天還要做事,這怎么吃得飽?
他連忙起身,把咬了幾口的饅頭放下,道:“你坐下吃吧,我肚子暫時還不餓。”
畫兒連忙擺手,急道:“不不,公子,你吃,畫兒不餓。”
說完,肚子卻是咕咕叫了兩聲,頓時小臉緋紅,羞的把腦袋垂到了胸口。
衛言嘆了一口氣,把饅頭一掰為二,遞給了她一半,道:“畫兒,吃吧,你要是不吃,我就不讓你服侍了。”
畫兒一聽,頓時咬著嘴唇,眼圈又紅了,只得抬起手,顫顫巍巍接過,噙著眼淚道:“謝…謝謝公子。”
衛言快速吃完了半個饅頭,喝了半碗稀飯,便起身道:“剩下的吃完,不要浪費。”
說完,便進了屋。
畫兒站在小院里,流著眼淚,再次道:“謝…謝謝公子。”
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人對她這么好過。
衛言在房間里躺了一會兒,輾轉反側睡不著。
如今的處境,想要幫劉病已報仇顯然是不可能的,想要封侯拜相,顯然也是癡人說夢。
當務之急,是要先掙錢養活自己。
他這般落魄,只怕到時候回到史家的劉病已,也好不到哪里去,雖然有丙吉照顧,但不能總是麻煩人家,得靠自己。
是的,他要養自己,也要養劉病已。
不趁其落魄時雪中送炭,搞好關系,只怕到時候人家一飛沖天,已經晚了。
但是,該怎么掙錢了。
掙錢的方法有很多,而且應該都可以成功,不過,必須要先選一個簡單的,來錢快的,以解燃眉之急。
一天不吃肉肉,難受啊。
估摸著小丫鬟吃完了,收拾好了,他起床出了房間,喊道:“畫兒,進屋來。”
正要進自己屋的畫兒,頓時心兒一顫,臉色一變,僵在原地,驚惶地看著他。
果然,公子要讓他侍寢了。
小丫鬟心頭慌亂懼怕,卻不敢違逆,只得紅著臉,低著頭,進了屋,一臉認命的可憐表情。
衛言帶著她進了房間,讓她坐在了床上。
畫兒剛坐下,又慌忙站起,羞怯地道:“公…公子,奴婢去洗個澡,好么?”
衛言愣了一下,道:“待會兒再洗吧,我問你一些事情。”
畫兒滿臉羞紅,只得坐下。
衛言正要問話時,忽地聽到外面的小院里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他神色一動,立刻低聲道:“坐在這里別動。”
他吹滅了蠟燭,躲在了窗戶后面,借著窗外的月光,看向了外面。
小院中,兩道黑影,正躡手躡腳,鬼鬼祟祟,悄然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