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天秤王看著眼前的火海,燃燒中的巨木森林,膝蓋習慣性得一軟跪在地上,“全完了…”
天秤山被火焰染成了金紅色,沖天的濃煙遮蔽了雪山和天空。綠龍慘叫著盤旋在火海上空,徒勞得用魔法調用河水滅火。可水彈冰川潑到這火焰上,火焰反而燒得更旺了,甚至掀起更加蒸騰的濃煙和熱氣,引燃更大面積的森林。
甚至偶爾還有一兩頭幼龍飛得太低了,窒息著墜入火海,于是母龍又嘶鳴著撲入火地獄中,隨即也沒有再飛起來,葫蘆娃救爺爺似得,一個接一個得送。
索倫就扣著鼻子遠遠得看著,看著從兔子到飛龍,從精靈到人類貴族,各種各樣的魔獸異族在濃煙火海中狂奔逃命。皮毛上沾著的火焰把整個森林都點燃了。
“哼,沒文化,怎么能用水呢,火上澆油沒聽過嗎?哦,你們是沒聽過…”
這次轟龍中隊突襲扔下來的,是專門針對‘精靈之森’這類,日后大戰中必然會強攻的精靈族聚居地,天然用來打游擊射冷箭的復雜地圖,而開發出來的解決方案,凝固汽油燃燒彈。
從原理上,汽油燃燒的火焰溫度在8001000度,而且比水更輕,用水不僅不能有效降溫,還會沖開燃液擴大火勢。當然汽油燃燒過快的問題,在索倫那個世界早就被解決了。
簡單來說,就是往艾阿里系煉油廠的汽油里,添加了南方蜥蜴人雨林的橡膠,使汽油變成黏稠的膠質,比起純粹的縱火,溫度更高,燃燒時間更長,附著性和噴涂效果更好。動物粘上了會附著在皮脂上,燃燒融化肌肉組織,想要擦掉或甩掉只會造成火勢更大范圍蔓延。
而火災造成的殺傷,主要是消耗過量氧氣,生物吸入有毒氣體導致的窒息。
但魔法的異世界嘛,又是精靈魔法一族居住的地方,旁邊又有條大河,就算平時不慎點個火,隨手用個水系魔法就撲滅了,誰知道怎么科學得在火災中避險?
于是不要說用濕毛巾捂住口鼻,蹲下來匍匐爬行,隔絕空氣等一些基礎的火災求生操作。
精靈和龍族,甚至前赴后繼,英勇得撲入火場,使用水系魔法‘搶救’它們的家園。接過就是只能徒勞得用小水槍火上澆油,把汽油噴得到處都是,成片成片的森林被點燃,而在火場里待了太久,第一批進去的法師一個個窒息暈倒,外面的人不明所以又沖進去救…
當然索倫這個始作俑者,也不會主動跑上去指點它們這個時候挖一條防火隔離帶,用風系魔法控制火勢,舍棄掉一小片已經燃起來的林子讓它自己燒完才是正確的方法。
他就樂呵呵得看著精靈們如飛蛾一般撲入火海,而巨龍無能狂怒得發出咆哮,這種要命的時候,好幾頭準頂上級的巨龍也顧不得傳送魔法陣的防護了,紛紛從西邊的軍營飛過來救火。
然后…
“轟!!”
驚天的巨響后,蘑菇云冉冉升起,索倫扭頭看了一眼,差點沒笑出聲,“哎喲,傳送門爆了?真是太不當心了嘿嘿嘿。”
之前他也到現場看過傳送門的魔法陣,是用四系元素為基石,借用地脈的連接進行大軍級別的傳送。
當然從魔法水準來說,屬于比較危險的魔術,稍有差池就可能失控爆炸。剛才還有龍王們維護,但這會兒高水平的魔法師們跑去救火。傳送陣就沒有大法師看著了。
于是除了索倫這樣的魔眼,也沒有人能看到,由于天秤之河的流向發生了細微的改變,地脈和魔能供給,也逐漸出現了偏差,于是,四元素的魔能光柱就撞到了一起,起到了個超規格禁咒地元斬的效果…
“嗚哇…好耀眼呢,這——么大一個蘑菇云,嘖嘖嘖,我猜至少把大本營里一千個參謀將軍都炸死了。”索倫笑得簡直合不攏嘴。
斬首國王,燒了精靈之森,還把傳送門隨手炸了,同盟的大法師,劍圣,龍王,完全被耍得和沒頭蒼蠅一樣,團團亂轉…現在的年青人都這么恐怖的嗎?
天秤王跪在地上扭頭看著索倫,好像看一個鬼。
“喂喂,干嘛用這種眼神,傳送門可不關我的…哦,好像確實和我也有一點點關系…”索倫拍拍老頭的肩膀,“好了好了,別抖得和篩子一樣,你也是陣營領袖啊,別那么沒器量。何況你真覺得我們冒險來一趟,是來玩過家家的嗎?這他媽可是在打仗!這才是開胃菜呢,別太大驚小怪的。”
你把‘正義’的老家都燒了,這他媽還是開胃菜?
天秤王一陣眼暈,簡直爬都爬不起,“大大大大人…我,我,我愿意叛逃,不,投誠!請求帝國庇護我…”
“哦,這就下定決心啦?不如做墻頭草,看看再說?你不是說精靈們還有底牌嗎?我還挺期待它們能翻盤的呢。”
索倫笑瞇瞇得,遠遠看著龍王們在天秤河上空咆哮,去救火也不是,回去傳送門也不甘,空轉了半天終于發現‘正義’的雕像給人砸了,幾乎連龍咆都吼不出來了,就嚶嚶嚶得抽搐。
“那底牌…那底牌…原本我和寶冠王是極力勸阻她使用的…”天秤王滿頭冷汗,“我們讓她相信,憑借聯合王國的國力,組織半個同盟的軍力圣戰也不成問題,這樣對付帝國的手段,也就僅限于凡人戰爭的程度而已。
可是現在…死了這么多精靈…她不會收手了…”
“現在怎么了?我用的也都是凡人戰爭的手段啊?魔法都沒怎么用誒!”
天秤王,“…”
索倫笑著蹲在他面前,“好了不開玩笑了,到底是啥底牌?別藏著掖著吊人胃口了。”
老頭嘆了口氣,比劃了一下,“其實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是精靈族的魔法寶具吧。看起來就是個四四方方的長盒子。大概有…這么大?我年紀很小的時候,大概比亞瑟還年輕點,見她用過一次。”
索倫收起了笑容皺起眉毛,估算了一下天秤王的手勢,這尺寸,是個棒槌?…總不是假X具吧,呵呵…
“我記得那時是我第一次上戰場,對手是…閣下可能沒見過,是一種綠皮的獸人。塊頭特別大!特別得粗…哦我是說胳膊…”
索倫,“…還好你解釋一下,不然我就誤會了。”
“啊?誤會?呃,總之,”天秤王閉起眼睛,皺著老臉,陷入痛苦的回憶。
“這個種族魔法抗性極強,一直是精靈的天敵。諸神也對綠皮獸人更加嚴苛,完全是斬盡殺絕的態度。現在同盟領地內,幾乎沒有百人以上的大部落了。但當時,荒原的綠皮獸人一度昌盛,它們還決出了一個領袖,集結了三十萬人口的大軍,橫掃北方雪原南下,幾乎滅掉同盟北方屏障,冰精靈的雪之國。
而當時神殿各國都還沒從斯塔雷斯戰爭,呃,和帝國的戰爭中緩過來。大部分種族幾乎在南方死絕了一兩代人,精靈也隕落了很多英雄,所以誰都不愿意再去冰天雪地的北方戰斗。
可又不能放任綠皮獸人越過雪嶺南下,否則等綠皮們四散開來就無法收拾了。而聯合王國的領地更是首當其沖,所以‘正義’就從人類中征募了士兵去北方增援。
人類真的不是那些綠皮的對手,又是嚴寒的雪地,完全是扔到北方去湊數送死的炮灰。不過最后幾次關鍵的戰斗,我們的軍隊還是頂住了綠皮的沖擊,可當時的慘狀,現在想起來也真是…唉…總之因為那場戰役,現在才會有‘圣劍軍’這樣諸神認可的人類軍隊。整個同盟也是僅此一份了。
不過當時,我們真的是硬撐到最后一口氣了,幾乎是用尸骸堵住山口罷了,打到眼看著實在要頂不住了,可那些綠皮還有成百上千的戰將沖上來,‘正義’就把那個盒子拿出來了。”
“…一下子全秒了?”都這么說了,那后面不就是這種展開嘍。
“恩,當然具體發生了什么我也沒親眼看見,‘正義’把三神器交給了我們三家,當時最后活下來的三家貴族的家主,天秤給了我的父親,讓他帶著人類的殘兵往南逃回天秤山來,‘正義’自己帶著精靈軍團的主力斷后。
我們就往南逃了三天,結果迎面撞上精靈的援軍,差點被它們當成逃兵給宰了。然后又被押著返回北方。回來后就看到當時我們把守的冰山沒了,只剩下一個大湖,還有一地的水晶…”
“水晶?不是冰,是水晶?”索倫打斷他,“什么顏色的?”
“對,水晶,黑色的,和碳塊似的。我還記得當時戰場的氣溫很高,雪水都化成湖水了吧,湖邊掉了很多黑水晶。”天秤王回憶著,臉和苦瓜似的,“當時精靈想殺了我們的,但最后她改主意了,覺得我們好歹是和‘正義’并肩作戰到最后,擊敗了入侵的綠皮獸人,見證了正神的隕落。可以保管神器。
所以我們就和她簽了盟約,共同保守這個秘密。”
所以那盒子可能是某種武器或者魔法道具?解決了三十萬的綠皮,那么地底下的水晶墻也是這玩意造成的嘍…
恩?等一下!
正回味著天秤王的話,索倫猛得反應過來,突然意識到這個老頭是想對自己說什么了。
和‘正義’并肩作戰到最后一刻,見證了正神的隕落…
索倫一時沒出聲,死死瞪著老頭,“‘她’是誰?”
天秤王也睜開眼,平靜得回看著他,“我們有盟約,不能說。”
“…真的‘正義’,幾百年前就隕落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她’,不是第二代的‘正義’吧?”索倫瞇起眼逼問,“要不然根本沒必要隱瞞自己的身份,神器替換和重生,這種事對于精靈神來說是司空見慣了。可你之前只是稱呼‘仲裁者’和‘她’,卻從來沒有稱她‘正義’不是嗎?
所以你們能勸住‘她’別用底牌…是了,要是真有這么好用的底牌,‘她’干嘛不早用到帝國頭上?正是因為‘她’也沒把握,會不會像‘正義’一樣把自己搭進去是吧?
而且按照你的說法,‘正義’在決心死戰阻止獸人大軍的時候,其實已經有隕落的覺悟了。所以專門把自己的三神器都給你們帶走,為自己留足了重生的機會。只要有精靈拿到‘正義神器’就可以作為她的容器重生成二代的‘正義之神’了吧?
可‘她’把你們攔住了,還結了盟,把三神器賜給了你們三個家族,并且把正義的領地,聯合王國分給你們三家來統治…
嘖嘖,真舍得收買你們啊!天賜之秤!一整個聯合王國啊!那能不大方么,你們能不忠心么,你們的主子‘正義’,不就被你們三家各自看守著嗎!難怪你們這傀儡做的,還有自己的軍隊呢!這聯合國王是真的有實權啊!
李代桃僵,敢玩這么騷的操作卻不怕你們尾大不掉,‘她’至少也得是個和‘正義’平起平坐的主神吧?”
天秤王看著索倫,默然無語,他確實不能‘說’,但他可以‘默認’。
索倫蹭得一下站了起來,抱著肩膀踱步,“神殿內部明明一直是有分歧的,我就說為什么呢!‘命運’一死,你們為什么反而能整合得這么快?
四個巨頭去掉一個還有三個啊!有個‘命運’至少還能以預言的名義團結,沒了‘命運’按理說應該打成一團才對啊!這‘正義’手段這么厲害的嗎?
可現在看來,這個‘她’的手段更厲害!
其實神殿早就沒有什么四巨頭了,‘正義’也只是‘她’的另一個馬甲罷了!那左右手合在一起打擊另一個,又有什么難的呢?
倒不如說除掉了‘命運’,是除掉‘她’在幕后掌控神殿的最后障礙了吧?
呵呵,想必‘命運’也知道她的底細吧?那肯定是知道的,‘命運’送的那副眼罩,不就是把大半張臉都遮住了嗎!誰敢把主神的眼罩扯下來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貨!
嘖嘖,神殿這潭子水也深得很呢!”
天秤王嘆了口氣。
“是‘仁慈’還是‘秩序’?無所謂是誰了,反正都已經是神殿暗中的真正主宰了。”索倫掃了一眼天秤王,“你這老家伙能活這么久,果然也不簡單。我原想直接宰了你,留一個口碑最差最無能的圣劍王來作神選,要是他激起民變,也能搞亂同盟的錢袋子。
可如果‘正義’只是‘她’用來操縱神殿的面具,而‘正義’的故鄉今晚又被一把火燒光,那么維持‘正義’這副面具的價值,也會直線的下降。
之前‘她’留著你們三家,是為了協助自己扮演‘正義’,也方便借由你們之手來操控‘正義’的遺產。但不是說‘她’真的容忍被你們三家拿著把柄。
現在正好,‘她’已經執掌了整個同盟,完全可以借著帝國的襲擊,利用這火焰燒起來的仇恨,毫無顧忌得壓榨聯合王國的財富,拿你們三家作靶子來背鍋,甚至趁機把你們斬盡殺絕。把聯合王國換成自己的心腹來接手。
哎喲喲,天秤王,難怪你跪得這么快,這已經走投無路了啊。不過…‘她’這么陰險,居然能留你一個奸猾似鬼,還是當時整件事情親歷者的把柄,活到現在?”
“因為那一位…確實有著成就一番事業的器量啊…”
天秤王深深看了眼遠方還沒熄滅的山火,卻又堆起一副笑臉,“可不管如何,還是大人您的手段更高超啊!彈指之間就破滅了聯合王國,屠盡了天秤山的精靈。
有您這樣智勇雙全的英雄出謀劃策,帝國何愁復興人類的大業不興!
那位空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法寶,不過也就是些雜耍的把戲,如何是大人的敵手?
我萊布拉家不才,也有些許錢帛資產,愿盡獻給大人,只求追隨您的馬下!”
“哈哈哈,天秤王不必如此大禮,快請起快請起!我得明公,如魚得水啊!哈哈哈!”
“您這話說的太好了!讓鄙人記下來流傳子孫后世!哈哈哈!”
于是在遮天蔽日的濃煙下,
龍在吼,山在燒,
一老一少在塔樓上看熱鬧,握著手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