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桅巨艦破浪而行,白,青,紫,金四色魔法靈風環繞船身,吹脹的魔紋帆通過多道增幅,提供了驚人動力,同時在艦體全開的‘輕靈’和‘加速’魔法陣作用下,龐大的戰艦如同水翼船一般,艦體龍骨幾乎是擦著水面疾速飛馳。
索倫站在東方辰星號艦首,遠眺一望無邊的海洋。胸腔中被萬丈豪情充滿,只想賦詩一首。
大海啊!
你全是水!
…沒了。
唉,文盲真是抱歉了。
索倫撓撓臉,又對著空無一物的海面發了會兒呆,然后扭頭看看甲板。
同樣一個人都沒有。
是真的,除了他,一個人都沒有。
天空中沒有鳥,海面上沒有魚,甲板上沒有其他人。
只有此起彼伏的海波掀起浪花,從‘東方辰星’號兩舷掠過,但仔細得看,能發現連海浪起伏的頻率都是一樣的。
就仿佛一艘孤獨的幽靈船,航行在定格的油畫中。
恩,這就是西瓊搞出來的解決方案,她從大圖書館學到的禁咒,‘克萊因之壺’。
這種魔法效果其實索倫之前是見過的,就是白袍英迪克斯用來管理十四層以下的禁咒書,所設計的魔法監獄。把大圖書館地上的空間,復制到地下的每一層展開成獨立的藏書室。
‘克萊因之壺’的作用,就是將原本平行伸展開的位面扭曲,形成一個無定向性的空間。把三維空間里的許多點重疊在一起,形成了一個仿佛自我相交但卻無限擴展的空間模型。
它的簡易表述,即一個水壺底部有一個洞,現在延長壺口的頸部進入壺身內部,與底部的空洞相連接,于是就得到了表面沒有邊界,可以從內部直接穿越到外部的模型,因此空間無限延伸,且沒有內外之分。
所以現在索倫所搭乘的這艘‘船’,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他的‘船艙’在另一個空間維度展開的表現。而‘船’外的空間,也不是真的現實,而是從‘壺’的一點,向外看到的平面的延伸。
或者簡單點說就是個空間魔法。
索倫選擇放棄思考,太復雜的魔法原理他也不懂,只要魔眼能看得出不對勁就行了。
其實,索倫還挺想用龍槍往異空間戳一槍,試試能不能破除這個禁咒的,但想到萬一真破除了‘克萊因之壺’的魔法效果,就算沒有什么魔法爆炸,一萬人也會瞬間坍塌堆疊在有限的船艙空間內,那場面肯定非常精神污染,這才好不容易克制住這種作死的沖動。
除了顯而易見的空間魔法外,索倫注意到另一個不一樣的點,就是之前他見到的纏繞海盜船的雙色魔法靈風變成了四色,魔力供應更增幅了不止一倍,要不然這船不可能開得和飆車一樣。就算真的被精靈海軍撞見了,應該也能一溜煙逃跑,生存幾率是大大增加了。
一個人呆在空無一人的巨艦上可是無聊的很,于是索倫轉身進入船艙,來到樓梯口往下張望。
如果用肉眼看大概發現不了。但以‘視因果’的魔眼可以察覺,船艙內的樓梯被某種管狀的魔紋包裹著,大概就是‘克萊因之壺’魔法發生的‘壺頸’,就和大圖書館的地鐵一樣,形成了一個類似莫比烏斯環結構的特殊魔法通道。
索倫踩著階梯向下走了十分鐘,可以確認自己下去的層數,早已超出了大帆船艦內艙位的規格,但階梯依然無窮循環下不到盡頭。他偶爾會嘗試著打開船艙的門看看對面是什么。
有的時候是船員艙,有時候是貨艙,有時候是彈藥房,有時候能看到人類,有時候看到蜥蜴,還有的時候能看到哥布林…等一下這船上還有哥布林的嗎?哦,再打開門變成骷髏兵了,大概之前是眼花了吧。
總之完全是隨機排列的迷宮,根本找不出什么船艙排布的規律。
玩了一會兒索倫就失去興趣了,轉身向上只走了一層階梯,就直接走到了甲板艦橋的艙門外,直接向船艙里側拉開門的話,會直接走到魔法空間的外圍,就像他剛才一樣,看到一個空無一人的甲板。
但西瓊留下了離開回路的簡單方法,如果將門鎖拴上,就會激活某種機關,可以反手將門面向外推開,就能直接離開魔法通路的作用范圍,走到現實世界的甲板上。
陽光和腥咸的海風迎面灌來,索倫走到甲板上,視線越過船舷,可以看到天空中成群的翼龍,時不時隨著翼龍騎手的一聲怪嘯,成群得俯沖,一頭扎進海面捕食路過的魚群。
兩舷還有人類工程師和炮兵,根據靈蜥們傳回來的魚群信息,調整大炮射出成排的鐵錨,被鏈接在一起的炮彈在空中拉開巨大的漁網,覆蓋了魚群的位置,接著魔偶們拉動鋼絲絞索,將大網的鮮魚從海中吊起,拋投到巨艦中段敞開的貨艙里。
一艙裝滿了,就用冰系魔法封凍,接著關閉艙門,再打開找到空余的位置,繼續捕撈儲存軍糧,直到將魚群都撈光為止。
這貨艙的開口處,西瓊也專門用了一個‘克萊因之壺’的空間魔法。因為她家冰淇淋店拆下來的門從船艙的樓梯口搬不進去,而她又不肯把門框拆開…但不管怎么樣,托這位也不知是天才還是瘋子的魔法少女的福。
現在不止鮮魚,大型蜥蜴,馬車,火炮,各種煉金品和其他補給貨物,都可以直接從貨艙的艙門進出儲存到異空間里。要是早知道西瓊還有這么牛逼的法術,索倫恨不得直接把熔爐都拆了一起打包帶走。
繞過人群忙碌的中段貨艙,索倫走到船首。
一群臉上全是毛的肌肉壯漢,脫了個精光,露出辣眼睛的肌肉和旺盛的體毛,坐在前甲板的風口處喝酒乘涼。
這些野蠻人是吉爾特從老家招來的傭兵,北方的弒鯨者,外型上看是某種未開化的巨人,傳說古代人類變異的后代。但與其說是人類的遠親,不如說和褪毛的雪怪血統更接近。
按照吉爾特的推薦,‘人人都是獵鯨的勇士’‘鏖戰在暴風雨和冰雪暴中的真男兒’,就是一個個年紀都比較大了,胡子長得把臉都遮住了。而且他們的首領藍牙是個老瘋子,這會兒他還在那兒呢,獨自把艦首沖角最頂端的‘你跳我也跳’的位置給霸占了。拄著魚叉擺出一副海神的樣子,像雕像般站在船首迎風而立…褲子都沒穿…
剛才索倫就想爬到艦首擺個POSE紀念一下來著,這老瘋子為了捍衛自己的神座還拿魚叉叉他,硬是把索倫趕到船艙里去賦詩了。
算了,不和這群鄉巴佬一般見識。索倫手搭涼棚抬頭,眨眨眼睛開啟鷹覺掃了一眼。
在桅桿上輕靈得來回跳躍的,是波魯裘斯從奴隸市場和賭場買來的精靈,其他種族看來高聳危險的風帆桅桿,對于樹林中出生的種族來說卻如履平地得輕松。
而且據說精靈同盟崛起之后,每個精靈都必須義務選擇艦隊或陸軍服役。真沒想到做了這么多年的服務業和娛樂業,她們能這么快就回憶起海員的技能了。
看來這個種族果然不能小覷…
“索倫先鋒官,”刺客馬修從影子里冒出來,“佐爾格掌旗官傳令,***看夠了的話,就來艦橋指揮室開會。”
老子那是在看***嗎!老子是在研究這次戰斗的敵人!而且又不是老子叫那些精靈也一個個脫得干干凈凈的!是她們在帝國住久了習慣不穿衣服了好嗎!
索倫用眼神示意刺客替他傳遞這個意思罵回去。
刺客馬修笑了笑,他又不傻,直接潛進影子里溜了。
算了,不和這些人一般見識。索倫登上艦橋,指揮室是用原先的船長室改的,正中間放了一張巨大的白骨臺球桌,或者說沙盤。沙盤上懸空飄浮著一只魔力眼球,有人頭大小,由某種細碎的沙礫凝結而成,似乎是靈魂結晶的碎屑,如同流血滴淚一般,不斷得從四處掃視的眼球上灑落到白骨沙盤里。在沙盤中形成一層一層變化的圖形。
索倫仔細看了一眼,發現這居然是某種實時演算的動態魔力地圖,可以看到以‘東方辰星’號為圓心,一定半徑內變化的海圖,翼龍斥候,靈風,甚至周圍一些魔獸魚群的動態。算是個魔法雷達了!
“我找老爹要的‘潘諾普忒斯之眼’,”波魯裘斯向索倫介紹戰場巫妖的科技,“這是正面戰場用的設備,主動偵測監控的范圍魔法,太高級的潛行和隱身看不到,但魔力輻射明顯的艦隊,大軍和魔獸都能夠顯示出來。
全力用魔能激活的話,可以掃到十公里范圍的魔力波動,不過信號過于明顯,也可能反過來招惹到精靈海軍的注意,所以現在我只調整到五公里的半徑。每隔一段時間靈魂結晶耗盡的時候,偵測范圍和效果都會降低,所以要隨時補充水晶,非常的燒錢。
當然,到了陸地上如果和通靈塔的節點聯網,就能以通靈塔為網點進行整個戰場的覆蓋和監控了。”
雖然全功率下十公里半徑的魔法偵測,和索倫自己開了鷹覺加成的魔眼也半徑八兩的,但還是得贊嘆一聲牛逼。
“好了別顯擺你的玩具了,”塞拉瑟斯啃著伸著懶腰,被V字型開領長裙托著的巨大肉彈一跳一跳的。
索倫動態捕捉力極強的魔眼不由自主得就被晃動的東西吸引過去,順勢就眼神犀利得掃了一遍掌旗官全身,恩,剛洗過澡沒穿內,咳咳不是,“你身邊那個精靈女妖呢?”
“那家伙用泰坦血肉幫她升級了,現在靈格升華重塑,暫時不能帶出來…喂!不準看我!眼神真夠惡心的!”
切,臭美啥啊,索倫想頂回去的,不過西瓊走進來了那就不和‘未婚妻’一般見識了。
“決策者都到齊了就開會吧。”
包括領航員娜美在內,一共八人圍繞著‘潘諾普忒斯之眼’的沙盤聚集。
咦?一二三四五…
索倫指著管家身邊的紅頭發,“她誰啊?”
“初次見面,鄙人是瑪麗婭,曾是白袍亞丘卡斯的十九代孫,現已放棄家名,并擔任塞拉瑟斯閣下的參謀。”瑪麗婭向眾人行禮。
“參謀?都這么多人了你還要什么參謀?而且你能參謀什么?”索倫現在一聽到亞丘卡斯這個詞綴就很煩。
“財務和后勤。”
恩…索倫扭頭看看波魯裘斯和吉爾特,示意你們不能管這個嗎?
兩人點點頭,然后搖搖頭,表示他們能管,但主要還是,懶。
星上前解釋,“大小姐…瑪麗婭女士,受過專門的教育,對于財產經營和人事管理有著豐富的歷練經驗。并且,她曾經在賭場實習,對于戰利品和軍功結算的流程非常嫻熟。”
瑪麗婭笑笑,“因為如果嫡系不能成為家主,比較靠譜的生路是放棄家名,嫁給某個執事,做王家的私人會計。我明白各位的立場,請把我當成一個可以放心替換的道具使用好了。”
“她只負責軍隊后勤和人事管理的雜項統計,除了一般軍備物資,不涉及魔法相關物品的管理。這是需要專門有人來做的事情。”西瓊也開口支持,那索倫也沒有話好說了,畢竟他也懶得做庫存表。
“商量好了是吧,”領航員娜美看看這群少男少女們,從尾巴皮帶上取出海圖展開,“那么先告訴我,你們想去哪?”
索倫,“艾阿里希。”
吉爾特,“布匿庫斯。”
波魯裘斯,“魁札爾科亞特。”
塞拉瑟斯,“法尤姆。”
“…”娜美眨眨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緩緩把海圖又卷起來,“看起來你們還沒商量好呢。”
“艾阿里希是什么地方?我都沒聽過,”塞拉瑟斯皺眉,“當然是直接去法尤姆和南大陸帝國軍的主力會合啊,你們想什么呢!”
三個男孩直接無視她,小圈子里商量。
“你帶來那么多蜥蜴人不去打魁札爾科亞特?”波魯裘斯擺擺手,操縱沙盤上的靈魂水晶碎屑鋪成南大陸的地圖,“而且艾阿里希也太偏了,完全是孤軍深入,大軍丟到那里太浪費了。拿下魁札爾科亞特,裹挾蜥蜴人大軍東出,直取布匿庫斯,可以立于不敗之地!”
索倫解釋,“我見了大主祭,蜥蜴人內部派系分裂太嚴重了,一不小心就會被卷進去浪費我們的時間和精力。至于布匿庫斯,你在想什么呢,那里可是沙之國精靈海軍的大本營啊!”
“那個地理位置太緊要了,要滅亡沙之國遲早得把那里打下來,不然精靈始終掌握戰略主動權,可以從海上得到源源不斷的補給。而如果要打的話,趁著現在出其不意的襲擊,勝算是最大的!”吉爾特指出,“我們手里的可是所有人計算之外的生力軍。打掉布匿庫斯的艦隊,沙之國就亡了!”
三人一時陷入沉默。
索倫不得不承認,梅拉斯的建議沒錯,而吉爾特說的也有道理。某種程度上波魯裘斯的計劃也并非不可行。
因為戰略是根據戰場的動態實時變化的。
當索倫手里只有一千人魚龍混雜的雜牌小隊,那么躲到戰場的角落扎穩腳跟,靜待時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但占據邊角淡出眾人的視野,也就意味著你放棄主動權,淪為棋局上可有可無的角色。
當索倫有一萬人的精兵,突然偷襲戰局的核心,也能起到出人意料的奇效。但收益和風險也是并存的,倘若奇襲無法成功,在海上和從無敗績的精靈海軍作戰,又有幾分勝算呢?
而就算無視大主祭的提醒,一頭扎進蜥蜴人的恩怨中,去和那些老謀深算的長者們協力,更是直接增加無窮的變數。有可能會被異族的斗爭耗盡精力和戰機,但也不是沒有可能,真的能獲得一方的強援,實力暴漲。
總之無論選擇哪一路,都有利弊,戰略上的分析,陣前說的再多也吹不過事后諸葛亮。關鍵還是要打贏了才行。
“去這幾個地方的航路差的很多嗎?”西瓊問領航員。
“差很多,布匿庫斯艦隊的存在封鎖了北邊絕大多數航道。只要有一艘巡洋艦發現你,跟上你,在你看到海岸之前就會被艦隊圍起來擊沉,你們這艘船改得很快,但我得告訴你精靈是有船跟得上你們的。如果你們要去布匿庫斯,那這是非常非常危險的一條路,我們得從很多海怪的領地闖過去,可能還得看運氣在危險的海域徘徊好幾天,趁著風暴之類天氣的因素作為掩護,才可能闖過封鎖抵達布匿庫斯城下。”
大概是擔心他們真的選擇沖過去偷襲海軍基地,娜美傾向性非常明顯得說了一大堆。
吉爾特倒也不反對,點點頭,“戰場上總有不得不放棄的良機,沒有勉強行事的必要。”
娜美松了口氣,“通往法尤姆的海路也是類似,精靈的軍隊對法尤姆的封鎖非常嚴密,我們有兩到三條路可以偷繞過去,只是登陸的風險也僅次于布匿庫斯。
艾阿里希和法尤姆一個方向,但是更遠,而且我不熟悉那附近的海圖,太深入精靈同盟腹地了,萬一被海軍咬住了可逃不掉,我們的船沒到冒險到那附近劫掠過。
魁札爾科亞特的方向就不一樣了,這城市在西部雨林中,從北方登陸后走陸地會近一些,但是離精靈的海軍也近一些。或者繞道西南,從雨林的南邊過去,海上出事的風險最低,但陸路會很難走。”
索倫眉頭直皺,打個仗還真有夠煩的,這么多因素就不能直接劇情快進過去嗎?他只想立刻大開殺戒啊…
“你知道恩斯納這個城市在什么地方嗎?”西瓊突然問道。
“在法尤姆上游,是沙提河邊的內陸城市,”索倫翻開英迪克斯給的地理書查看,“是內陸的平原糧倉,沙之國的重鎮,現在應該是負責補給包圍法尤姆城的精靈大軍。怎么了?”
西瓊也在思考,“那就太遠了,我想去那里找點東西的…”
“白袍的阿努比斯現在在恩斯納。”
眾人一齊扭頭,看著突然發言的瑪麗婭。
“阿努比斯帶著大軍在圍攻恩斯納,”
瑪麗婭重復了一遍,“它的使者幾個月前來見過亞丘卡斯,達成了協議。如果不是‘東方辰星’突然被襲擊了的話,最后一批物資就該是這艘船運過去了。
我知道,因為補給路線就是我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