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在戰場上用的魔法么。
索倫坐在地鐵里陷入了沉默,詛咒他之前也用過,當初在吸血鬼的地牢里,借用了阿比迪斯的坐騎夢魘‘熾焰薔薇’的天賦,施展了一個空白的詛咒,后來在和亞丘卡斯的決戰中陰了它一手。
而這次學習的這個禁咒,原理上也是相通的,只不過范圍更大,效果更強,優先度更高,而且詛咒的內容也更為明確。
石化。
一瞬間就將整個戰場的生靈,至少也得有好幾千,無論肉身的戰斗力,統統拉出了靈魂,化為石像。至于后面那拍拍手掀起氣浪,把所有人轟成飛灰的招式,則不是禁咒的魔法效果,單純是白袍自己的實力碾壓了。
其實反過來想想,這巫妖上來就可以一巴掌把戰場上所有人都扇飛,秒殺大部分低級兵了。但那些強大的飛龍魔獸或法師劍圣,大致是可以規避這類純粹物理傷害的。精靈那邊不可能沒有類似因果律,光環的戰場守護魔法。只不過這些守護和祝福的優先度比‘禁咒美杜莎吹息’的效果低,因此看起來才完全沒生效,直接被秒殺全場了。
當然了,廠家廣告和用戶體驗肯定是有差距的。
首先索倫的魔法天賦再強,現在也不至于把整個戰場成千上萬人都同時壓制,更不可能真的在呼吸間將所有人瞬殺。頂多也就是附近的幾十人幾百人級別吧。
其次,石化魔法大多還有‘目標的視線必須直視施法者的雙瞳’之類苛刻的生效條件。這個升級的禁咒版本雖然放寬了觸發條件,但‘注意力必須集中在施法者身上’同樣是必要觸發條件。
因此巫妖打響指吸引戰場上所有人注意力那一招,才是配合這個禁咒,使其完全發揮全部威力的訣竅。
不過哪怕有這些短板也不要緊,禁咒終歸是禁咒,‘美杜莎吹息’大概是這個世界最頂級的石化詛咒,可能優先度也僅僅就比圣骸那些死律稍遜一籌。
現在索倫更擔憂的反而是這個群發瞬殺的禁咒魔法大概是不可逆的,他要是隨便使出來,一不留神把我方隊友也全給秒殺了的話,那豈不是很尷尬…
“喂,鄉巴佬。”突然有人站到索倫面前。
索倫茫然得抬起頭,看到擠在一起的兩個球,被正面V字型開口一直露到小腹的深紅色天鵝絨長袍夾裹著,里層是黑色蜘蛛絲的半透明緊身內衣。你要說暴露吧她一點都沒露,可你要說正經吧她一點都不正經,索倫只能說,nice…
然后他一抬頭,就看見法蘭妮貴族魔法少女朝他做出一副鄙視某種害蟲的嘴臉,表情頓時垮下來,“怎么又是你啊…”
塞拉瑟斯還他一個白眼,“魔藥師召集我們會面,今天晚上在她的工坊,說蝙蝠找不到你,有見到的就通知。”
“蝙蝠找不到我?那你怎么找到的?”索倫奇怪。
回想起來,他確實從來沒有直接收到過蝙蝠的來信,第一次和西瓊的聯系信件是寄到了阿比迪斯家的郵箱里,因為異界人的慣性思維他也沒看出什么不妥,但是之前跟著瑪爾蘭去救書記官薩利的時候,他才注意到,那些蝙蝠即使暫時被魔法結界阻攔,之后還是會一直把信送到收信人面前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這種尋人魔法并沒有對索倫生效。
“湊巧罷了。”她夾著本魔法書,走到地鐵的另一頭坐下,離索倫遠遠的一副嫌棄的模樣。看來確實是之前正好來大圖書館地下借書,這會兒要離開時正巧碰上了。
索倫摸了摸下巴想了想,還是不對,當即起身,走到塞拉瑟斯面前。
紫發魔法少女把剛翻開的書又合上,嫌棄得用眼角斜著追到面前的索倫,“又怎么了?”
“那上一次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伏擊我的那次也是湊巧?”索倫俯視著塞拉瑟斯和北半球,“當時是針對我的伏擊,只不過半途被管家打斷了吧。是那個精靈教了你某種追蹤魔法?她怎么還不出現,你沒帶著那把劍?”
“嘖,”塞拉瑟斯翹著腿,雙臂環抱在胸前,“所以說你要怎樣?解決了亞丘卡斯,現在打算斬草除根對付我了嗎!”
索倫瞇著眼湊近她,“我殺了亞丘卡斯也算解決了你的一個敵人吧,現在最流行講因果的,你不打算回報這恩情嗎?”
湊近了仔細看的話,索倫注意到塞拉瑟斯的心口,有隱約可見的魔網和他自己鏈接在一起,看來‘羈絆’確實是和那晚上的幾個人都鏈接上了,而且還在生效。圖書館君的建議還真沒錯,這年頭能不簽字就別簽字,承諾太多了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塞拉瑟斯卻變了臉色,雙手護住胸口側過身子,羞怒得瞪著索倫,“人渣流氓!”
嗯?呃…你自己的穿戴風格也不是很保守好嗎!
索倫只好移開視線,“我不是那意思,烏爾里德斯在哪,反正亞丘卡斯的事算是它給你招惹的不是么,我直接找它好了。”
“它就在一樓,和圖書管理員聊天,離我遠點惡心的家伙!”正巧地鐵停了,塞拉瑟斯一只手捂著胸口,提起裙角匆匆奔上樓,一副遇到****的惡心表情。
靠,相性真是和這家伙合不來…
索倫臭著臉跟上,果然看見烏爾里德斯在借書柜臺前,正打算帶著弟子離開。
“等等,白袍子閣下,”索倫趕忙把忠誠契約拿出來,“能不能請你簽個字?”
烏爾里德斯和圖書管理員對視一眼,毫不客氣得開口,“不行。”
“…”索倫真的無奈了,看來除了他自己,真的就沒有傻的啊。
塞拉瑟斯在一旁幸災樂禍得差點笑出聲。
“其實我是想給你簽字的,但忠誠試煉過于困難,涉及的魔法也很危險,所以每個白袍同時只能推薦一個名額,而我打算推薦塞拉瑟斯。”
魔法少女的嘲笑立刻僵在臉上,顯然她也知道這任務到底有多坑。
圖書館君很意外得插嘴,“可是基力安手里的試煉太難了吧,你不打算等她先考幾次中期魔導士測試,練一練嗎?”
烏爾里德斯搖頭,“來不及的,她的‘死’還沒徹底改變,先去做大試煉的話,會處在因果律的規則守護中,反而還能多點時間,自己拼出一線生機。”
塞拉瑟斯陷入沉默。
索倫也是無奈,忠誠試煉這么坑的任務竟然還有人搶的啊,“那能一起做唄?組個隊啊,太不人性化了吧。”
烏爾里德斯和圖書館君突然一齊扭頭看著他。
“怎么?不行嗎?亞丘卡斯不就是我們組隊干掉的。”
“理論上,是可以的,不過,這要兩個人都同意…”圖書館君的表情糾結無比。
烏爾里德斯認真看看塞拉瑟斯,“你同意嗎?我推薦你們兩個一起做忠誠試煉。”
塞拉瑟斯皺皺眉,嫌棄得看看滿臉期待的索倫,她那副樣子擺明了是不想和索倫牽連在一起的,但烏爾里德斯顯然也早和她說清楚了,它選擇弟子的主要目的,是要改變她們必死的宿命。
塞拉瑟斯還有家族的血仇沒報,還有大好的青春年華沒有經歷,誰甘心就這樣死去?
索倫雖然是個最爛的人渣先鋒軍,但他確實擊殺了亞丘卡斯,把她的宿命稍微得改變了一點。
“好吧,”塞拉瑟斯捏著鼻子認了,“我同意他加入。”
“是你加入我的任務好吧,算了算了,來簽下來簽下。”好不容易搞定一個簽名,索倫也不多計較了,掏出契約遞過去。
于是烏爾里德斯和塞拉瑟斯也分別簽字,然后白袍從袖子里摸出兩把魔法短劍,分給索倫和塞拉瑟斯。
“這是我的作品,算不上什么神器,也就能召喚個劍靈侍從來協助戰斗,神下的對手都能應付。這樣儀式就完成了。”
它說完對圖書館君點點頭,帶著學徒,biu得一聲虛閃瞬移走了。
很好,這樣就只差一個推薦了。
索倫樂呵呵得把契約和烏爾里德斯給的短劍收起來,扭頭看到身邊的圖書館君,正用一副想要吐槽卻又強行忍住的便秘表情瞪著自己。
索倫看看他,“怎么你也想加入啊?”
“加你個頭啊,”圖書館君捂著臉,“你知不知道兩個人一起做忠誠試煉是什么意思?”
“…又怎么了?”
“唉,你果然不明白,這么說吧,這種大魔法必須嚴格遵守既定的契約規則,根本就沒有鉆空子的可能。我說理論上可行,是因為你試煉的根本目的,是成為席官,沒錯吧?”圖書館君問道,“你知不知道除了試煉,普通人通常是怎么成為席官的?”
“普通人不就是繼承…”索倫突然愣住了,那個誰好像是說,‘席官由家主繼承,如果自愿,也可傳承他人代理,給子女,或配偶’。
“嗯,恭喜你訂婚了。”圖書館君拍拍索倫的肩膀。
OMG!!!
“我靠啊!!我說你們有什么事能不能當場就一口氣說完啊,老是這么坑人太過分了吧!!”索倫頭都大了。他還以為那短劍是為了試煉送的裝備,白袍還挺大方的連他都有份。搞了半天這是訂婚的信物啊臥槽!!
“呵,我要是直說了,就那小姑娘看你的表情,恐怕死都不愿意吧,”圖書館君搖搖頭,“婚姻啊,比試煉還要可怕的大因果。”
索倫簡直頭暈,“我,我為了做個任務也付出的也太多了吧!還能反悔不?悔婚會不會被烏爾里德斯追著砍啊?”
“訂婚嘛,那是你們兩個間的事情。實在不愿意的話你把任務完成以后再解除嘍,不過你們是以忠誠試煉為契機訂婚的話,婚姻關系可能會受到試煉級魔法的庇護,到時候連解除婚約,恐怕也需要做試煉級的任務,唉,我建議你做好心理準備。不如湊合湊合算了。”
索倫快暈倒了,好討厭!這個做什么都講契約和后果的魔法世界真的好討厭!!
圖書館君在神情恍惚的索倫面前招招手,“你還好吧,這就受不了了?你的試煉都還沒開始呢。這樣要怎么拯救人類復興帝國?看開點,多經歷幾次就麻木了。”
“我…我…好吧好吧,”索倫強行打起精神,揉著太陽穴讓自己振作起來,不要慌,不要慌,只是技術性調整,局勢還沒有崩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看塞拉瑟斯那貨這么討厭他,說不定她會主動去做解除婚約的試煉呀,那他的麻煩不就省了么!
圖書館君旁觀著索倫在那自我安慰,搖了搖頭,“你可還差一個推薦呢,現在你還要到哪里找一個夠蠢的白袍給你簽字?”
然后一個白袍推開圖書館的大門走了過來,是個索倫沒見過的光頭男人,頭上一根毛都沒有,顯然就帶了個純粹的頭套。但是它身邊還跟著個紫袍的盲眼小女孩,伸手牽著她師傅的食指,跟著一齊走了過來。于是索倫知道這家伙大概他以前是見過的,還見了兩次。
“英迪克斯,”光頭沖圖書館君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后看向索倫,“跟我出來。”
司寇德松開師傅的手指,老老實實得走到一邊,和一群魔法書坐在一起。
索倫咽了口唾沫,滿頭冷汗得跟著對方走出去,雙腳好像灌了鉛。這才和別人訂婚,未來先知女友的先知師傅就殺上門來了…壓力山大啊…
他們也沒走出去多遠,就在光影交錯的大理石走廊中停下來,白袍站在立柱投下的陰影中,而索倫披著灰斗篷站在金燦燦的陽光下。
“我是瑞文戴爾,司寇德的師傅和遠親,白袍巫妖,占星山的領主,大先知,先鋒軍。”光頭臉罩便宜的很,一點面部表情都沒有,老嚇人了。
“我是索倫。”索倫下意識回答,嗯,不對,這貨也是先鋒軍?是個人就是先鋒軍?
“先鋒軍不是我們這次對話的主題,”索倫剛要開口,瑞文戴爾就阻止了他提問,“我是應司寇德的請求,來推薦你參加忠誠試煉的。”
索倫張了張嘴,還沒開口對方就接了下去。
“我‘看到’你和烏爾里德斯的弟子訂婚了,她也能看到,這種小事無關緊要。”
小事?索倫有點無語,“所以,她真的是,我未來的…”
“不一定,過于遙遠的未來取決于當事人自己的選擇,你們也不是次次都能在一起的,”瑞文戴爾指著索倫,“當然,我還沒有蠻不講理到因為看得到未來必然的不幸,就霸道得連弟子選擇的人生都插手剝奪的地步,或者坦白說,因為你這貨的死活,就和我的小徒弟鬧得不開心實在劃不來。
所以去吧,做你的試煉去吧,不管是拯救人類,還是征服世界,踏上你的征程去,然后燃為灰燼吧。我可管不著,但是不許傷她的心!”
索倫皺起眉頭,沉默著看著對方,他的性格有點逆上,或者說有點杠,好說好話好商量,可要是杠上了就很容易上頭。
“怎么,我的話還不夠明白嗎。”瑞文戴爾散發出凌冽的威壓,仿佛空氣都凝結了。
雖然索倫完全感覺不到就是了。
“你不是先知么,我想你把未來都‘看’到了不是么?你倒是告訴我,我應該怎么回答你?”索倫沖它冷笑,“我有搭理過你們嗎,哪次不是你們自己找上門的?不傷她的心?司寇德是嗎?
好嘛先知告訴我,是直接說明對她沒興趣她會比較傷心,還是騙著她哄著她假裝自己喜歡她,她會比較傷心?”
索倫以為自己這么作死至少也會被打個半死。
但他萬萬沒想到,巫妖竟然沒有激怒的反應,只是平靜得開口,“我也不知道…”
“哈?”
“我也不知道,”瑞文戴爾沮喪得送拉著肩膀,它凝結的氣勢都在一瞬間化為無形,
“只要不殺你,只要你活著,不管你對她怎么樣,她都很開心…
傷心也好,惱怒也罷,只要和你互動,她就覺得很幸福…
可是哪怕只看到一次你陷入死境,她絕望的表情我這么多年下來都承受不了…
…所以我猜…別死吧。
不要死在這次試煉了里就夠了…”
索倫張了張嘴,真的無語了,“你徒弟…腦子是不是有病啊?”
瑞文戴爾點了點頭,“可以這么說,她繼承的‘視未來’的魔眼太強了,只要睡眠就能看見未來線,而且這天生的魔眼,從小就對她的腦部造成了過于沉重的負荷,所以惡性的循環,時不時就會陷入昏睡之中。
我擔心最壞的情況,是經歷了太多的未來,她的靈魂也因為那些虛無縹緲的幻境被扭曲分裂了。身體也沒有機會在現實中形成正常的人格,而被那些虛幻的未來記憶所侵蝕了。
也許是某個未來里,那里的‘司寇德’和你在一起度過的時間實在太久了,所以也間接影響了每個時間線的現實里,司寇德的正常成長…
也許是像她說的,每個未來里你們最終都會一起渡過,所以對她而言你就是她的宿命了…
算了,和你說這些也沒用。你說的對,這些事,至少對這個現世的索倫來說,一點關系都沒有。甚至那個未來的‘索倫’,也只是因為和她的關系太過親密,給所有的司寇德都留下了太深的印象罷了。你們一點錯都沒有…錯的是我,就不該去做那該死的試煉…
算了,順其自然吧,自己當心點別死就好…”
巫妖沮喪得耷拉著腦袋,在手里的契約上簽字,就好像大雨天里孤零零的狗…抱歉,這是索倫的第一印象。
“…呃,”索倫接過對方遞還的契約,壓根都沒反應過來對方是什么時候從手里拿過去的。
他尷尬得撓撓頭,知道自己確實是因為司寇德,才屢次被這個白袍放過,“好吧,感謝你的推薦…還有她的青睞。
但我是不會死的。我還打算完成忠誠試煉,神諭試煉和各種亂七八糟的試煉,成為席官,然后…”
拯救司寇德。
想到‘死亡’試煉的終極目標,索倫噎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