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隨著柳元正接連數封玉簡傳出,很快,七十二故禪玄宗的掌教們便親自帶著眾長老與弟子趕赴了南疆十萬里群山中面見柳元正。
事實上,諸元宗鼎立的法會尚還需要一定的準備時間,如今遠遠未到宣之于眾的時候。
但諸故禪玄宗的門人還是迫不及待的趕來了。
連綿群山的一處開闊山谷之中,柳元正親自現身,
迎接著諸玄宗修士們的到來。
打過照面,剪短的務虛之后,柳元正的視線便很快的從諸宗的掌教與長老們的身上掃過。
有那么數月未曾逢面,這些昔年在禪宗修行路上深耕極邈遠的前輩們,如今身上的氣機卻有了極鮮明的變化。
歲月光陰留在他們身上的滄桑感覺愈發濃烈。
柳元正很清楚這是甚么樣的緣故導致的,斬道之后源自于道韻與靈光的頹靡幾乎無法遮掩,但同樣的,
源自于踏上新道修行路的氣機,
那自仙根道基之中生發出來的勃勃生機,卻教那些許頹靡的背后,蘊藏著昭著雄渾。
倘若說昔日白陽法會上柳元正將新道公之于眾,乃是七十二玄宗自弟子及上的更易根本法統,那么今日所見,則是七十二玄宗掌教們由上及下的決定。
眼見得此,柳元正也不禁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對之后的法會遂更有了幾分底氣,只是心念流轉之間,道人還是開口問道。
“幾位前輩這般倉促斬道,正時逢春秋鼎盛時,何不徐徐圖之?”
聞言,卻見明光玄宗的掌教老道咧咧嘴一笑。
“倘若說昔日,吾等卻是有著徐徐圖之的想法,想著等和元易道友有那么些故交的這代弟子們從長生路上多深耕幾步,將宗門傳承盡數托付了,吾等老朽再思量自身修法之事,
畢竟,
天大地大,也大不過傳承有序!
可說到底,那日里道友打穿神煞天河,委實是好大陣勢,妖族潰敗兩界山前,更是前所未有之機緣,若日后斬道,吾等一身苦修法力,不過散歸天地間,今逢妖族大亂,東逃數千里,吾等燃法,不若給宗門多換些底蘊來。”
說及此處,那老道一頓,又頗灑脫的一笑。
“歸根究底,這一步總是要邁出的,不過吾等斬道后證入紫府境界,這長生路上,倒是和晚輩們并肩同行,
這日后若是再教他們超卓了去,只怕是要羞于見人了啊!”
老道這話說得頗有些戲謔,
話音落下時,一眾故禪老怪們皆哄然大笑,更有甚者,已經伸手輕輕地拍了拍身旁親傳道子們的肩膀。
倘若真的有那么一日,只怕羞愧是有的,但對于這群視宗門興盛為畢生大業的老怪們而言,只怕到時候更多的是欣慰,甚至,他們更愿意看到這樣的場景浮現,看到在同一條修行路上,被更為驚艷的天驕道子們超卓而去。
誠然,這一眾掌教與長老們昔年也是天驕妖孽來著,可歸根究底,這已經不再是他們的時代。
聞言,柳元正雖然沒有再說些甚么,但臉上的笑容亦愈發和煦起來。
這便是宗門長久凋敝的好處了,時逢機緣,往往能夠教一宗上下更為團結緊密。
紫府新道固然玄奇,可窺探門徑的這一步,也絕非是天塹,只是如玄門諸圣地大教,至于今日,唯兩位道子入證紫府之境,便可見如今諸圣地大教之臃腫。
事實上,即便是在五雷仙宗之內,柳元正對于新道的傳法都慎之又慎,諸般鋪墊層疊開來,卻始終未曾真的落子定鼎天元。
如是,諸般紛雜念頭被道人一一斬落,趁著如此融洽的氛圍,諸修復又閑散的漫談了良久。
忽地,柳元正像是想到了甚么一般,偏頭看向東土的方向。
“說來,諸位前輩們近些時日也端是在兩界山前做得大好事情,恰好,貧道近日里隱修,不問雜事,卻不知如今兩界山前,情況如何了?”
回應柳元正的,仍舊是明光玄宗的老道。
“說做得大好事情,實在是道友謬贊,吾等此行,不過是趁大勢而為之,不過道友既然問到了,如今兩界山前的戰況,大約也至于終末了,彼輩孽畜一朝潰散,東去退讓九千里,盡歸吾人族所掌控,可說到底,諸妖神在世,終難將斬妖功業全于一役,吾等出手,也多是借著斬道燃法那短暫的升華與蛻變,斬滅諸部族老妖而已,能傷及妖神者都少之又少。
這段時日里,大約彼輩最大的折損便是白鼠妖神隕落了,傳聞也正是貴宗祖師老真人又行逆伐上境之事,只是之前白鼠妖神竄逃之時,幾若泰半神煞之力隨著大半個妖軀,化作血雨灑落九千里群山,如此犧牲,便為妖族留了一條后路,九千里群山間,數不清的妖神遺寶染血,圣池殷紅,教彼輩聚于一線,仿兩界山一般,復在九千里外劃了這么一道屏障。
說也是甚么界山,實則遠沒有兩界山那般高明,需知即便是在如今氣運長河決堤的大爭之世里,兩界山都定鼎著一段玄門氣運,以鎮壓東土,更莫說橫布萬古的鎖龍局;妖族鼎立屏障,也無非是仰仗遺寶圣池之力,以神煞之力化作妖炎烽火,以妖修血與骨鋪成古陣,接引月華之力灌注陣眼,舉如此八十一尊遺寶,貫穿南北而成妖族屏障界山——烽火連山!”
烽火連山…
默默地念著,柳元正眺望向東土的方向,卻只能看到一道恍如黑煙妖塵的大幕,接天連地而起,那大幕前,是前所未有慘烈的血煞之氣蒸騰,至于那大幕之后…
這般妖族古陣,這般八十一尊古妖神遺寶貫穿南北,這等妖炎烽火,甚至阻斷了柳元正的法眼觀瞧,再難窺探出九千里之外的東土光景。
想來,明光玄宗掌教的說法,多少也有些厚此薄彼了,這其中的玄奧,在柳元正的眼中,已有不弱兩界山的崢嶸。
正當柳元正暗自沉吟的時候,卻見老道幽幽一笑,繼續言說道。
“若再說有甚么新奇之處,便該是乾元仙宗幾乎傾巢而動,殺入東土了,一眾長老沖鋒陷陣,主持大局的更是永年道子,顯然,永年道子入證紫府境界,端看乾元仙宗的意思,確實要將這位天驕往上推一推了,甚至…是要復刻元易道友所行之路,乃至于,在道友之前,入證下一境界!”
聞言,柳元正怔了怔,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大爭之世么,諸修求得不就是一個爭渡?乾元仙宗松河仙君于我有一段傳法的因果,如今也算是一件雅事趣談,若能掃清玄門修行路上的諸般謬誤,合該是大好事情來著,只是…正如掌教方才所言,這倘若是教后來者超卓了去,吾等先行之輩,怕是要羞于見人了!”
一般無二的話,只是說罷了,卻再無早先那般融洽的笑意,一眾人接目光幽幽的望向東土的方向,最后,復又將目光落回到柳元正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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