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柳元正發問,魏清秋平和的點了點頭。
伴隨著她的輕微動作,恍若這也在隨道而動之間,那昔日曾經被無量仙光洗去之后,仍舊殘存在魏清秋身上的道法殘痕旋即在此刻顯照。
只一眼瞧見過去,柳元正頓覺豁然開朗,冥冥之中,他恍若是在觀道之形,有某些難以言喻的感觸從他的心境中一閃而逝,教道人無從追溯,悵惘失神。
同為雷道修士,走在不同的歲月之中,走在不同的修行法門上。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雷霆道法上面,帶給柳元正截然不同的感觸。
自昔日微末時修道伊始,至于今日,柳元正曾見雷霆之迅疾,曾見雷霆之隱逸,曾見雷霆之生化;再后來,柳元正更是包容并蓄,熔煉諸道于一爐,以雄渾印證雷霆之無量。
如是,方有神魔之威。
但今日,柳元正還是第一次,從一位雷道修士的身上,感受到雷霆之厚重!
恍若這一刻立在他身旁的,不是一位身段姣好的出塵仙子,而是一方千里雷云,而是一片千疊雷山!
這一刻,柳元正隱約間有所恍然,魏清秋昔年所走的乃是以自身道法印證天地自然之勢,甚至在昔日修道的過程中,魏清秋或許接觸過《衡陽合元經》,又或許接觸過同一級數的煉法之真經,使得自身法力經過了數度的蛻變與升華,以凝聚厚重之圓融道韻。
否則,昔日里一朝經仙光洗禮,今日的魏清秋,身上也不可能還剩下這么多的雷元菁華,更有部分道與法的根基殘存。
或許,那化生天人的一刻里,菁英交匯的,本就是魏清秋自身修煉而成的精純法力。
這才是一切的答案,也是煉法一道,魏清秋深耕的明證。
此刻,虛空橫渡之間,柳元正在看魏清秋,魏清秋的一雙月華明眸,也在凝視著柳元正指尖的雷光。
良久之后,魏清秋空靈的聲音方才再度響起。
“倘若以尋常修士論之,道友法力之精純,已經臻至絕巔,煉無可煉,可若渾入道法,立足于長生修行路去看,卻又另當別論;這些年,道友以五行煉陰陽,以陰陽證混沌,演雷法無量之道綱,以神雷化真雷,一步一臺階,至于今日紫金混沌真雷,一路根基扎實無比,縱然仙君來修,也不過是一樣的結果。
然則若欲一探前路,確需立足于高邈之道境,俯瞰前塵未來,方得一炁之貫通;以此而論,妾身便要問一問道友了,道友之道綱,果然以混沌雷霆為全足矣?今日妾身亦在白陽宗聞聽道友之紫府妙道,若果真以混沌全自身之道綱,道友又何以在此境界,開辟紫府之天地?見果追因,此混沌雷道法力之不足也!”
聽得此言,柳元正果然若有所思,陷入沉吟之中,片刻后,道人似是通悟,似有困頓,開口言道。
“云嬋道友所言,似是觸及貧道煉法之根髓處,只是思量而來,貧道亦有不解,五行、陰陽、混沌,貧道以此道綱修至半道而中途,至于擎舉道果之路,說到底,是蛻變與升華,也是對于前路的印證,五行陰陽皆在混沌之中,若以道友所言,貧道豈不是要重拆這陰陽五行之法力,再走一遍昔年舊路,可這樣,練來練去,有還是復歸混沌雷法了…”
聽聞柳元正之所言,魏清秋眉頭微微皺起,開口時,言語卻毫不客氣。
“道友這是一念之差,謬以千里也。此修道形而下,見一得一,見十得十,未見根髓,未證于道之所在;敢問元易道友,五行陰陽皆在混沌之中,那天地便在混沌之外了?何謂陰陽?天地也!何謂五行?群生也!此間生化,諸道萬象也!道友既開紫府天地,本就是煉法的無上道爐!
法入天地,以自然無形之火,以萬象映道之焰,煉就一遭,再復返本真,彼時,這般混沌雷法,還是道友原本的混沌雷法么?俗世有云,比擬境界常謂之看山是山,看山非山,看山還是山,俗世智者以此煉心境,你我走仙道,煉法便如此三境界,一遭走過,又豈會沒有收獲?”
一時間,魏清秋空靈之聲,恍若洪鐘大呂,響徹在柳元正的道心之中。
混沌,萬象,混沌…
谷</span一念之間,似是有萬千靈思,誕生于柳元正的思感與念頭之中。
哪怕真正的法門還未成,但柳元正已經明白,自己如元嬰道主握住了紫府之道根髓一般,在這一刻握住了煉法的根髓!
那門徑半掩,柳元正一只腳已經踏入了其中!
一時間,柳元正幾乎要忍不住放聲大笑。
這是求道之樂也!
這一刻,柳元正的思感與念頭前所未有的空明,他幾乎無法忍耐,想著下一刻便沉浸于參悟之中,以此根髓與自身道與法,與《衡陽合元經》相互印證。
但到底,柳元正在下一刻,還是收拾好了心神。
道人側過身來,朝著云嬋子拱了拱手。
“道友所言,足以為貧道半師矣!”
這話,柳元正敢說,魏清秋卻不敢答應。
眼見得道人雙手已經抱拳抬起,魏清秋這里卻蓮步清移,后退了一步避開。
待得柳元正雙手放下時,魏清秋方才微微頷首道。
“這般折煞妾身了,若真正來論,煉法不過修行之余味也,如道友開辟新道,才是堂皇正途,這是妾身投效之根由,只一日聽道,便已經收獲良多,日后,還需多多依仗道友才是,您若是還這般客氣,妾身今日不得不朝您跪上第二回了。”
說罷,魏清秋纖長的手指微微捏起道袍下擺,蓮足微頓,雙腿彎曲,便要如初逢時那般,溫馴的朝著柳元正這里跪去。
眼見得此,柳元正一部走到近前,以手握臂,這才將魏清秋扶住。
站的這般近,魏清秋已然能夠感覺到噴吐在玉面上的,柳元正那綿柔而悠長的鼻息。
出塵的仙子,也還是仙子。
此時間,魏清秋似羞似怯的低下了頭,可柳元正卻又忽地抬手,穩穩地捏住了魏清秋恍若美玉般溫潤的下巴,將那張姣好的面容再抬起來。
這會兒的魏清秋,哪里還有方才論道時的冷清與空靈。
一雙月華明眸噙著水霧,像是下一刻,便要徹底遭受不住,滴出水來。
直至此刻,柳元正方才雙手一松,緩緩地退了一步。
“到底是初識,還生分了些,你我互為師友罷,不勉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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