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望前輩恕罪,這陰冥界詭秘之物奇多,早先晚輩經了一遭血戰,引得陰煞之炁暴動,如今只將將僥幸得存,若驚弓之鳥,不知那靈蟲乃前輩所養,倉皇出手全為自保,萬望見諒。哦!對了,晚輩乃五雷仙宗元易,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與那陰翳道人道左相逢,聽得其人所言,柳元正遂蹈空步虛而立,拱手致歉。
只是說話間,柳元正的目光不是停留在那清瘦道人腳下所踏的玉色玉壇上面。
此人道法之高邈,遠非柳元正所能探尋,更何況是身處陰冥界。
但即便如此,柳元正仍舊能夠小心地捕捉到縈繞在陰煞之炁中,那點滴數息的道法氣息。
古祭法!
若非此人善古祭法之道,便是這五色玉壇本身便是古之祭器!
再聯想到前日陰冥現世的時候,陰煞之炁沖霄而起之前,便先是那驚世的五色神光閃耀酆都大淵!
一念及此,柳元正心中便已有所判斷。
一番話說罷,便見那清瘦道人露著猙獰的和善笑容,連連擺手道。
“不得罪,不得罪,些許誤會,說開了便好,元易小友,老夫知你名聲,我乃南疆舟鳳山修士,不入玄門,無法號之類,俗名張懷。”
聞言,總是心中多有困惑懵懂,柳元正仍舊復又拱手一拜。
“原是張前輩當面,晚輩見禮。”
閃瞬之間,柳元正便已經確定,此人幾乎十有九成,便是開啟酆都大淵,教陰冥貫通塵世的人!
若如此,此人修為之高邈,幾若是駐世真人一般的人物了。
況且,陰冥界貫通不過一日多,即便算上趕路的時間,柳元正和宗安道人已經算是來得較早的修士了,可即便如此,一番遭遇苦戰之后,卻見這張道人從陰冥界更深處現身。
不說那疑似古祭器的五色玉壇,便是先前驚鴻一現的飛蟲,其上黝黑的角質鱗甲,顯然是此人深入陰冥界之后,蘊養的齊物。
呼吸間,千頭萬緒涌現在柳元正的心中。
可還未及柳元正繼續思忖如何與此人應對,便見那張道人輕輕頷首之后,老神在在的施施然開口道。
“元易小友好急躁的性子,老夫這里還沒言說晚呢!好教小友知道,吾乃元教門人。”
話音落時,柳元正心神一凜,臉上神情不變,雙手捧在腹前,只作恭敬狀,權當沒有聽到張道人最后一句話。
許是這會兒話了說了幾句,再看時,張道人臉上的笑容,竟也柔和了許多。
“小友不用這般警惕,老實說,以你我的境界察覺,老夫也犯不著拿話來試探你;再教你知曉,早前許久,吾元教不少人,便聽得你的名聲了,彼時你在兩界山前做得大好事情,用古祭法救下了不少玄門的弟子,這些吾等都聽說了。
只是小友,不說古祭法本乃吾元教秘傳法門,不去追究這些,只說你能以古祭法引動玄門神庭之力,這是將法門掌握到了極其之熟稔的境界,甚至所受之傳承,更為無上,再想到小友乃嶺南氏族出身,可是昔年得了林宗師的傳承?”
清瘦道人滄桑的聲音很是輕柔,但落在柳元正耳邊,一字一句,無異于驚雷一般!
若說左道宗師的傳承,或許玄門巨擘的態度還在兩可之間,那么對于南疆元教修士意味著甚么,已然不言而喻。
旋即,少年心中念頭飛轉。
他先是露出訝異的神情,仿佛聽到了甚么天外奇談,轉而又啞然苦笑,搖搖頭,最后一臉憨直的看向張道人。
“敢教前輩知曉,怎么會有這樣奇詭的一問!晚輩生身不過廿載,離著林宗師證道飛升,差著幾萬年的歲月呢!若果是得了甚么傳承,玄門豈能容我?我又豈能做得一宗首席道子!早前在太華法會上,便有人問過一次了,教我拿話給擋回去了,但前輩當面,晚輩不敢有一句虛言,這古祭法乃是吾宗掌教在兩界山,奉我家祖師之命所傳。”
聞言,張道人仍舊笑呵呵的,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好罷,小友說甚么,那便是甚么,初一遭相逢,總不好顯得老夫咄咄逼人才是,教你解釋這么一番,也別生氣,說來方才還是我救得你哩!剛才不知怎么了,此地陰煞之炁暴動,都破碎須彌壁壘了,若非老夫以元教秘法撫平陰煞湍流,如此疾風驟雨,豈能再短短片刻間平息。”
聽得此言,哪里還容柳元正去分辨真假,少年臉上帶著憨直的笑意,只得再拱手言謝。
“原還有這般前情在,前輩怎么不早說,救命之恩,倒是教晚輩失禮了。”
“呵呵,不失禮,不失禮,還有一事兒老夫沒說呢,為了養我這一窩飛蟲,早前我費了許多力氣,將一群陰冥兇獸聚于此地,倒是險些害了你們伯侄二人。”
這一番話,又教柳元正這里心神一震,只是張道人看去時,柳元正卻篤定的搖了搖頭。
“話不能這么說,一樁歸一樁,前輩又不知我伯侄二人行蹤,不知者不怪罷!可若無前輩,晚輩便要教那陰煞湍流卷了去,所以說,救命之恩才是真的。”
話音落時,原地里,柳元正卻見張道人忽地朗聲大笑起來。
半晌,張道人凝視著柳元正。
“像,真他娘的像!這一臉憨笑,還有這睜著眼說瞎話的勁!真像林公當年吶!小子,露相了,你家祖師教不出來這么頂好的苗子,你果是得了林公的傳承!”
話音落時,柳元正一時間心神失守,他只是勉強著保持著神色不變,可到底,卻忘了開口爭辯些甚么。
正此時,又一只黝黑的飛蟲從遠處飛來,落在張道人的手中,蟲鳴聲漸次響起。
不多一會兒,張道人翻手將飛蟲收入袖中,這才回過頭來,笑吟吟的看著仍舊沒怎么回神的柳元正。
“不用擔憂你師伯,他已經快要尋到宗廣那孩子所在之地了,兩人皆無性命之厄,用不著你去操心他們的事兒。
回神罷!不說老夫昔年和林公的交情,也不說老夫元教門人的身份,還是那句話,你我的修為差距,老夫要想害你,犯不著費這么大功夫,隨我在這陰冥界走走罷,咱們爺倆好好的聊一聊。”
原地里,柳元正一言不發,沉默以對,只是在張道人轉身的時候,少年也蹈空步虛,腳踏遁光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