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匪又來了!”
“馬匪又來了…”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傳來,城中亂成一片。
黑夜之下,江南都城,燈火通明,本應是人間天堂,此刻卻仿佛夢魘降臨人間。
百姓紛雜的腳步,來來回回四處逃竄著,偶有孩童不小心跌倒,也沒有人停下腳步,多看一眼,更不會伸手扶一下。
吶喊聲,哭聲,擦肩而過的聲音…
“若非親眼所見,真是很難想象,在這天下第一強國的慶國境內,治理下竟然還有著這樣紛亂的領地。”
“這里天高皇帝遠,三大世家五大豪族,把持著最高統治,慶帝和陳萍萍這些年也不知何故,鐵蹄踏滅了周邊的大大小小十五個王國,卻單獨留下了自己國家境內的這么一塊毒瘤,視而不見,不聞不問。”
“那兩位都是人中龍鳳,世界之尊,是整個大陸的最頂端人物,不應會有此昏招和疏漏才對,只怕在這其中隱藏著些什么我們無法知曉的謀算。”
某處閣樓之上,在黑幕之下,王四充與小妾在窗臺靜靜看著下方混亂不堪的街道人群。
“這些問題不是我們該擔心的,有公子,有藍姐姐,還有病秧子,這些問題還是讓他們頭疼去吧。”
一住://42z
“說來也是諷刺,這些馬匪都是各大世家的死士所扮,屢屢襲擊城池,卻屢屢得手,如入無人之地,每次,城主府都不會發一兵一卒阻攔,這些百姓現在都已經習慣了,馬蹄聲便是馬匪襲城的象征。”
“可不是,正是因為如此,那日公子率領紅甲騎士進城,才會引起那么大的騷動。”
小妾輕笑一聲,繼續說道:
“讓他們鬧,這些馬匪鬧得越厲害,公子橫空出世,舉一己之力,平復匪患,就越有利于收攏人心,積累民間聲望。”
“這些小毛賊人數雖然不少,但自有公子布局謀劃收拾他們,用不著我們操心,今夜的沈府估計會很熱鬧,也該我們出場了吧?”
“是該出發了!”
一只黑鴨飛過,閣樓已經人去樓空。
那扇窗戶,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閉上。
好像,就從未打開過。
沈府。
范閑舔了舔手指,把手中的盤子放了下來。
“沈家主,真是抱歉,一時沒忍住,全給吃完了,才想起來,您這位壽星還一塊沒吃呢,真是抱歉啊!”
人群最后面,一個陰沉著臉的老頭兒低語道:“現在才想起這是沈老的壽宴,晚了!這些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家伙,其實心狠手辣程度,一個比一個更甚,小子,欽差又如何,今日定要你血濺當場,血債血償!”
老家伙的唯一一個兒子,昨晚便是刑場上的官員之一。
今日來參加沈南天七十歲壽宴,便是懷揣著某些心思來的。
卻沒想到,這范閑卻是自己撞到了沈南天的槍口上。
這可是江南第一霸主。
沈家在江南能夠屹立八百年之久,可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能辦到的。
“我看懸,你方才沒看見沈南天對范閑很客氣嗎?”
身旁一個人聽到陰霾老頭兒的低語,也低聲說道。
“客氣?嘿嘿,你可能不知道,沈南天一個兒子,昨晚卻也死在了刑場,雖然是庶出,但怎么說也是自己兒子,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說這話的時候,老頭子咬牙切切。
他們老魏家三代單傳,到了自己這里,沒曾想,卻斷了香火傳承。
對范閑,他已經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抽其筋,揚其灰。
地獄三千手段,若有可能,他絕對會讓范閑一一體會一遍的,讓其欲仙欲死。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無妨,欽差大人親臨,便已經給了我天大的面子,不勝榮幸。大人,您請!”
說罷,沈南天竟然起身,為范閑讓出了首座。
其余幾位家主,以及下方的部分人群,紛紛色變。
這可不是原先商量好的計劃!
范閑也看出來了,計劃,似乎出現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這些,可不在自己的計劃之內。
邪魅一笑,“有意思!”
便大馬金刀地在主位之上坐了下來。
這沈老頭兒,自己昨夜剛死了兒子,今日既不來找自己要個說法兒,也不辦喪事,而是繼續舉行自己的七十大壽壽宴。
自己倒是想看看,他打算搭什么臺,唱什么戲,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欽差大人蒞臨江南,按理說,老朽本應前去迎接,只因這些時日,在殫精竭慮地為大人準備一件大禮,耽擱了禮數,還望大人莫怪。”
沈南天邁著年邁的步伐,對范閑恭敬執禮,不卑不亢地說道。
年紀是大了些,聲音卻極具穿透力,很清晰。
全場大多數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沈南天,你搞什么鬼!”
李家家主終于看不下去了,站了出來,怒氣直指沈南天。
繼而,他也不等沈南天表態,直接轉而看向范閑,喝道:
“我等世家豪族,以書傳世,以禮育人,以德報國,扎根江南幾百年,歷代帝王,都對江南禮遇有加,慶隆帝當年還親書匾額,稱贊江南世家為萬世師表,流芳百世,爾橫豎之小兒,初到江南就掀起血雨腥風,真乃是文人中的敗類,濫殺無辜,無視帝國律法,來人,將其就地誅殺!”
李家家主將酒杯摔到了地上。
“唉!”范閑扶額,無語嘆氣,“摔杯為號,老到掉牙的手段,電視劇真是誠不欺我啊。”
“來人!來人!來…”
“李清峰,別喊了,沒用的。”沈南天柱了一下手中的拐杖,對李家家主說道。
“是你!沈南天,你究竟想干什么,臨時反悔嗎,當初可是你提議,在壽宴上狙殺范閑的!”
“沈南天,你此番究竟何意!你別忘了,此刻馬匪已經進城,我們已經沒有了退路。”
其余世家豪族,隱隱已經暫時地,彼此默契地結成了聯盟。
沈南天,不知何故,已經選擇了背叛這個陣營。
這個時候,其余世家豪族只有抱團,方有一線生機。
這里已經開始亂了起來,在沈南天轉而投向范閑的時候,計劃已經初步宣布破產,完全沒人注意到,食神劉依依臉色有那么一瞬間,變得很難看。
其瞬間稍縱即逝的神色,有錯愕,但更多的是驚悚,是驚懼。
是面臨死亡的驚懼。
她的離去,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