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卻是看著范宇,微微搖頭。
他的意思便是覺得,范宇做事情有些操切。這等事關皇家的案情,豈可透露于一鄉野婦人。
范仲淹得知此事范宇并無責任,但心中對于范宇的評價,也低了一些。
“秦香蓮,你可知道你夫君所犯之罪,甚至是要禍及家人的?”包拯此時開口,對秦香蓮道。
“民婦…民婦愿意伏法。”秦香蓮如今只覺得,活著一點指望都沒有。
原本與夫君陳世美的恩愛,竟然都是假的。自嫁與陳世美之后,這些年來竟是生活在夢中。現在這夢醒了,卻是異常的殘酷。
因此,對于什么發配偏遠軍州之類已經是毫無所懼。
范仲淹此時微微皺眉,“包直閣,以陳世美所犯欺君之罪,雖不至將其家人問斬,可是也應發配。為何至今仍未將這秦香蓮母子人等發配,卻還放她來開封府告狀。若是你審理此案之時,沒有動了這些許仁念而是嚴明法度,何至于今日又如此窘迫。”
今日這案子,確實讓范仲淹與包拯兩人都窘迫。明明是已經有了定論的案子,卻又再折騰了一回。這案情還觸及皇家,卻是尷尬的很。
包拯搖了搖頭,“非是法度不夠嚴明,而是安樂侯向官家求過情。婦孺何辜,便不予追究了。若范知府怨我那也不算錯,若是我一定要治陳世美家人之罪,也算是依據法理。只是一時仁念,至有今日之事。”
“民婦有罪,請兩位上官治罪,民婦絕不敢有半點怨言。”秦香蓮拜倒在地痛哭流涕道。
范仲淹搖搖頭,看了包拯一眼才道:“你們母子等人的罪責,已有官家赦免。我若再治你們的罪,便是僭越了。”
“可…可是民婦。”秦香蓮如今頭發散亂,外表狼狽不說,還有些瘋意,“可是民婦又污告了安樂侯,竟不知安樂侯還為我們母子們求過情,實是不識好人心!這民若污告朝廷命官,是不是亦該治罪。”
包拯看向范仲淹,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自己可是最擅長刑名,這次看別人審案子看出來這等不一樣的熱鬧,卻是甚為好笑。
只是范仲淹也不是善茬,這人心眼也活,他看向了范宇。
“安樂侯,這秦香蓮所告之人是你。你若追究的話,本官便可治她的罪。”范仲淹卻是將球傳給了范宇。
其實范宇一直在想一相問題,此時聽到范仲淹的話,他就不得不開口了。
“秦香蓮,我有一事不明,給你寫狀紙之人,自稱是陳世美的好友。這么說來,此人也應當是個京官了?”范宇瞇著眼問道。
秦香蓮聽到范宇問的是這個問題,便點點頭道:“不錯,侯爺猜得對,確實是個官人。”
“此人是誰?”范宇點點頭,接著問道。
只是秦香蓮聽到范宇問這人是誰,她便有些猶豫,接著才道:“此人肯幫我們孤兒寡母寫狀紙,也是一片好心,他的名字,請侯爺恕我不能知之。”
包拯與范仲淹兩人互相對視一眼,才發現居然還有隱情。如果是這寫狀紙的人肯定有問題,京官又自稱是陳世美好友,怎么可能不知道陳世美所犯之罪。
但是此人明知陳世美是咎由自取,卻還鼓動秦香蓮來開封府狀告安樂侯,顯然是故意在找安樂侯的麻煩。
難怪安樂侯之前很是操切的便說了陳世美的罪狀,卻是還有訊問秦香蓮的目的。定要使這秦香蓮心服口服,才什配合接下來的問話。
想清了這其中的關節,范仲淹便開口道:“秦香蓮,你還不清楚嗎。那人自稱陳世美好友,如何會不知道陳世美所犯之罪。他既然知情,還替你寫狀紙,卻是何故。”
秦香蓮聽了范仲淹的話,腦子也轉過了彎來。
“那人…他自稱名叫徐綬,與民婦的夫君陳世美乃是同年。”秦香蓮道。
范宇搖了搖頭,“這不可能,徐綬我是認識的。如今徐綬在異地為官,這幾日又受命遷于河西為官。他根本就不可能回京,如何能替你寫狀紙。如此看來,此人用的是冒名了。”
包拯卻是開口道:“雖然不知他的真名,但是他是哪個衙門的,秦香蓮你總應該知道吧。而且,你是如何確定對方是你夫君的好友?看你不象是輕信之人,當有自己的辨別方式。”
聽到包拯的問話,范宇和范仲淹兩人都不由點頭。要說起案情來,還是包拯更專業一些。
秦香蓮急忙道:“民婦倒是知道是什么衙門,我入京之后,便去會館打聽了我夫君可曾高中。會館只說夫君已是高中,并在秘書省做校書郎,我便去了秘書省打聽。這便在秘書省碰到了自稱夫君好友之人。他…他告之于我,我夫君被侯爺所害,民婦喪亂悲慟之下,已六神無主。對方說愿幫我寫了狀紙,說來天子腳下的衙門開封府,也能為民婦主持公道。”
范仲淹挑了挑眉頭,“我且問你,你好端端的在家中等著不好嗎。為何千里迢迢的來到京城尋夫?莫不是你聽說了你夫君已死,卻是假做不知,現在又有所隱瞞?”
秦香蓮不由悲從中來,“上官容稟,民婦并未聽說夫君已被治罪,實是因為夫君許久沒有傳信回去,在家中的公婆也因病過世。民婦便變賣了家產田地將公婆葬了,便帶著兩個孩兒入京尋夫。”
“如此說來,你如今卻是連家都沒了?”范仲淹不由得有些憐憫的道。
“正是,上官若將民婦治了罪,民婦或可帶著兩個孩兒活命。”秦香蓮悲聲道:“若是將我們母子三人趕出去,怕是便沒幾日可活了。”
范仲淹看向范宇,“安樂侯,我聽聞你家大業大,不知可能再收下秦香蓮母子三人。侯爺如此行善救人,將來亦為傳為一段佳話。”
原本以范宇的富有,將秦香蓮母子三人養在自己那里也不成問題。可是陳世美的死多少與自己有些關系,若將陳世美的兩個孩兒也養在自己府中,那不是養仇人嗎。
范宇急忙搖頭道:“我倒不是吝嗇,實是有些不合將她們母子三人安排到我府中。莫如這樣,我給他們母子三人一些盤纏,讓他們回鄉便是。”
誰知道秦香蓮搖頭痛哭道:“民婦家產早已沒了,且舉目無親。民婦死了倒沒什么可惜,只可憐我的兩個孩兒,他還太小啊。”
包拯此時開口道:“范知府,你初到京中不久,想來身邊沒有一個伺候的人。不如便將這秦香蓮收到府中做個仆婦,每日里幫你掃灑漿洗,也算給她一條活路。”
范宇大喜,這個辦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