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少連看到范宇與耶律宗真相談甚歡,不由心生嫉妒。
大宋的正使是自己,可是這安樂侯卻出盡了風頭,這讓他很是不舒服。
可是不舒服又能如何,算計不如范宇,作詩也不如范宇,除了老老實實的聽話之外,竟無有些無所事事。他倒是想要興風作浪,可是那不是怕自己擔不起事兒嗎。一個不好,便是粉身碎骨之危。
“什么佳話不佳話的,只要陛下滿意,便是外臣盡力了。”范宇客氣道。
“鐵馬冰河入夢來,這一句最是傳神,最是讓人動容。”耶律宗真越是頌讀,越是有身臨其境之感,“大軍縱橫,皆被一言道盡其猛悍雄壯之姿態!安樂侯,你說一說,朕有這樣的大軍,豈不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范宇心中一沉,這位遼帝雖年輕,但是也有野心。
“陛下所言不錯,有這樣的軍隊,定然可以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范宇并沒駁斥反而贊同,但話鋒一轉,才道:“可外臣也知道,強弩之末不可穿魯縞。大軍雖強,但也只強橫一時。若無糧草輜重,終會一夕逃散。興兵征討四方,卻會使國內民生疲蔽。天地萬事萬物,都有其道理。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陛下治國也是如此,若是損耗民力軍力多了,便會縮短國祚。”
范宇連九陰真經都用出來了,極力講述戰爭的壞處,避免對方有可能對大宋的武力威脅。
聽了范宇的話,段少連都驚了。人家遼帝陛下只不過和你炫耀了一下軍力,你就是咒人家遼國短命,不要命了嗎。
“安樂侯這么說,怕是不妥,哪一個開國君主不是東征西討,否則如何立國。”耶律宗真很是不高興的道。
范宇笑了笑,才道:“陛下,所謂忠言逆耳,還望陛下恕罪。凡是開國,皆因天下生亂萬民疾苦,食不果腹衣不遮體,人生于亂世甚至比不上太平之犬。于是,方有所謂開國之君,能趁機而起。若是天下太平,萬民吃飽喝足,陛下帶領他們去打打殺殺,他們是厭棄陛下帶他們打生打死,還是歡天喜地的去攻略四方。”
耶律宗真久久不語,范宇的這些話,讓他心中有些動搖,甚至是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應隨意動武。
“若是外敵來犯呢,難道我也不可興兵反攻。”耶律宗真終是要給自己找回些顏面的。
“保家衛國,這自然是毫無問題。”范宇點點頭道:“若是百姓的田地草場都被外敵所侵占,他們必然萬眾一心,出死力而戰。所以,守土保家,則軍心民心可用。攻略四方,則民不舍財兵不舍生死。”
聽到這里,耶律宗真看著范宇好似身上出現了一層光環。雖然這安樂侯年紀不大,但言語之間富有哲理,每每發人深省。不管耶律宗真將來是不是要對外動武,都對范宇產生了極大的尊重。
“安樂侯所言皆為至理,使人振聾發聵。”耶律宗真面色鄭重道:“以安樂侯大才,在宋國不過是個閑散國侯。若是你肯從此長居于我大遼,朕即刻便封你為國公,如何。”
這是就伸出橄欖枝,要招攬范宇了。
段少連睜大眼,差些將自己的胡須揪掉,卻也依舊不敢開口。若是安樂侯答應了,請遼帝殺了自己這唯一見證人滅口,那可怎么辦。雖然沒機會說話,可是這內心卻忽起忽落,一點也沒閑著。
“外臣是大宋的人,豈能背宋。且大宋官家,對我有情有義未曾相負,外臣更不可投奔陛下。”范宇當然不會答應對方,只得解釋道:“生身于宋國,則為宋國之人。豈可為一時不得意,便投身于外。若是遼國命我謀劃攻宋,外臣豈非成了不忠不義不仁不孝數典忘祖之輩?陛下,你若用我這等卑鄙之人,可還能用得放心。”
范宇為了講明問題,不得不自黑一通。
耶律宗真聽到這里,便哈哈大笑,對著范宇拱手道:“是朕小看了安樂侯,朕明白了。”
段少連這時才松了一口氣,也跟著笑道:“陛下能看中安樂侯,本是惺惺相吸,起了愛才之心。奈何安樂侯卻是心在大宋,婉言推拒。這與剛才觀畫賦詩一樣,也要成為一段佳話了。”
兩人又與耶律宗真說了些閑話,便告辭出了清風殿。
過兩日就是正旦,范宇和段少連兩人要忙的事情還多。
且遼國官員之中有不少人,還會到宋國使館來訪。主要都是得知范宇的事績之后,便慕名而來。
到了正旦大典的當日,范宇和段少連身上穿戴整齊,一同在侍衛的護送之下,出了宋使館。
兩人坐上馬車,便直奔遼皇宮。
到了宮門外的時候,這里已經有數國的使節在等候了。
他們一下車,其他國的使節便靠向近前。范宇他們卻暫時顧不上,而是將帶來的禮物等物,讓人從馬車上取下,轉交給遼國禮官。
一名剃發漢子,斜披著袍服,對著段少連與范宇兩人拱手道:“兩位便是大宋使節吧,我乃是夏國使節,野利仁榮。初次相見,小使這里有禮了。”
此時大宋還是夏國名義上的宗主,李元昊也沒有稱帝。宋夏之間雖然時有戰事,但整體還算好。
段少連急忙還禮,“我為大宋正使,段不連。野利兄,你我還請互相照應。”
范宇也拱了拱手道:“原來是野利兄,幸會。”
其余回紇、高麗、于闐、喀喇汗國的使節也湊上來,互相都做了介紹。
幾人互相之間剛說了沒兩句,便看到宮門大開。
一名遼國官員急忙來到使節們的面前,招呼道:“諸位使節,現在可以進宮了。不過要各守其位依次而入,莫要散亂才是。否則便是失禮,恐會被蕭相公降罪。”
范宇推了段少連一把,讓他站出來。
“諸位,段正使已經站出來,請大家一同排成一排,按禮官所言入宮才是。”范宇跟在段少連的身后,回頭對諸位使節道。
野利仁榮淡淡一笑,便要站在范宇的身后,卻不想一個身影比他還快,卻是高麗使者李在石。
這下子野利仁榮臉上的笑容,便仿佛凝固了。
大宋實力強大,排在首位他是不會有意見的。可是這高麗使節算什么東西,竟敢排在自己前面。
“李兄,你站錯了。”野利仁榮不由皺眉道。
“呵呵,我怎么會站錯,一定是野利兄看錯了。”李在石只是隨意應付道。
野利仁榮不欲鬧事,便默默的站在了李在石的身后。在他的身后,則依次是喀喇汗國、于闐、回紇的使節。
使節們排好隊,便是各自帶來的侍衛跟著排在使節的身后,將本國的旗幟也打了出來。
準備好了,便也到了正旦大典開始之時。